为了方便转运,右贤王的王庭建在蒲类海上,与单于王庭随时可以拆卸、搭建的穹庐不同,右贤王的王庭是一座固定的城,而城池是按照汉人的城镇建造的。
但匈奴人素来就习惯了游牧生活,且王城附近的土地贫瘠稀薄,并不适合耕种,因此王城的百姓平日里还是在城外以放牧为生。
城中留守的居民大部分都是些老弱病残的人,又加上是雪天的缘故,整座城市看上去显得人烟稀疏,街市萧条,冷冷清清的,倒像是一座鬼城,完全没有大汉城镇来的繁华热闹。弄玉随着赵无伤进了城,守城的士卒见赵无伤来到,早就飞马跑去右贤王庭送信。
等到赵无伤的队伍穿过冷清萧条的街道来到城中右贤王居住的王府时,右贤王句犁湖早已经出门来迎接了。
赵无伤见右贤王身上穿的皮裘上落满了雪花,知道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不短的时间,急忙下马过来拜见。右贤王一见他,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白的胡须也跟着他的笑声一颤一颤地抖动:“你还知道回来?我只当今年冬天是见不到你了呢!”
赵无伤笑着回道:“儿子刚接手西域事务,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常常不得头绪,这才忙住了,没顾得上来瞧父王。”
右贤王笑道:“为父还不知道你?事事要强,做事滴水不漏,非得让人挑不出刺来,这样就操心太过了。你拿不准的事,来问为父便好了,就是为父给你派去的几个帮手,当时也是跟着为父平定西域的老臣了,也能帮你的忙。有些事交给他们办就好了。”
赵无伤含笑一一答应了。
右贤王又细细端详了他片刻,笑道:“我瞧你气色不错,比上回见你更精神了!可是有什么喜事了?”
赵无伤笑道:“没什么喜事,就是带了个人回来,想让父亲瞧瞧。”说着便转过头来,招呼弄玉。
弄玉早已经下了马,站在一旁看他们父子寒暄。如今见赵无伤回过身来拉她,便凑上前来,躬身施礼,用匈奴语给右贤王问好。
她在楼兰学了八、九个月的匈奴语,已经能进行日常的对话了。
谁知道她刚抬起头,就见右贤王变了脸色,眼中竟然露出凶狠的目光,喝道:“你还敢回来!”说着便一个回身,迅速拔出了身旁侍从腰上的刀,对着弄玉的头就砍了过来!
那架势竟然要把弄玉的头颅砍下来!
这一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谁也不知道刚才还笑容可亲的右贤王怎么会在短短的一瞬间变了脸色,一个个全都惊呆了。
赵无伤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将弄玉往自己怀中一扯,这才险险地避开了这一刀。
众人刚要松一口气,就见右贤王跟疯了一样,举刀又已经砍过来了。
赵无伤不敢与他对招,只得抱着弄玉侧身避开,同时朝着围观的人群喝道:“你们等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冲上前来,将右贤王团团围住,有的抱腰,有的抱腿,有的大着胆子将他手中的刀夺了下来。
右贤王虽然被众人抱住了身子,动弹不得,但那双仇恨的眼睛却始终紧紧盯着弄玉,情绪激动,口中叫骂不已。
刚才右贤王要杀弄玉,赵无伤一连几个动作带着她避开了,她倒没觉得害怕,现在安全脱身了。回想起刚才右贤王招招要取她性命的凶狠模样,不禁有些后怕,双腿发软,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赵无伤察觉到她的身子在抖,安慰道:“别怕,没事的。”
弄玉勉强对他露出个微笑:“我没有害怕,就是有些不知所以。”
右贤王还在对弄玉破口大骂,整张脸因为愤怒涨成了紫红色:“你害死了阿树,还敢回来!我今天非得把你的头砍下来给阿树报仇!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放开我!”
“父王,你错认了。”赵无伤听见右贤王说的话,心中已经有三四分明白了,便解释道,“她不是害死王兄的人。”
右贤王却并不听他的解释,兀自叫骂,想要挣脱出来,为自己惨死的儿子报仇。
赵无伤眉头紧皱,目光移向了右贤王贴身服侍的一个老奴,问道:“阿伯,这是怎么回事?”
老奴也是脸色阴沉,阴鸷的目光始终都落在弄玉的身上,听见赵无伤问他,便开口问道:“小王,这女子是从哪里来的?”
“她是从大汉来的。”
老奴听见赵无伤的回答,脸色更加难看,追问道:“她跟霍去病什么关系?她是霍去病的女儿?”
“不,不是!她跟霍去病没有任何关系。”赵无伤严肃地回道。
“可她跟那个女人这样像,乍眼一看,还以为是那个女人又回来了。不,不是那个女人,现在那个女人不会是这样的年纪。”老奴慢慢回过神儿来,沉吟道。
“你说的那个女人是谁?”赵无伤觉得从老奴的口中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还可能跟弄玉的身世有关。
“咱们阿树王子就是被那个女子害死的。”提到那个女子,老奴恨得咬牙切齿。
赵无伤认识右贤王的时候,他的独生爱子早已惨死,具体是如何死的,他也并不清楚。现在听到老奴说到前尘过往,他心中明白了大半,现在情况紧急,他来不及细细探查前因,先安抚右贤王为要,便说道:“我父王现在这模样,非得你来劝说!”
老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心中也明白,现在雪越下越大,他们在外面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便走到右贤王近前,看着暴怒到发狂的右贤王,说道:
“大王,你想一想,那件事到现在已经快二十年来,如果真是那个女人回来了,她哪里还是这般年纪?”
此话一出,果然很有效果,右贤王听了之后慢慢平静下来,但眼中依旧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他猩红的表情,简直就像是一匹饿狼,随时都会扑上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弄玉刚要回答,赵无伤先截住了她,回答道:“她是儿子在大汉认识的,也是儿子想要娶的人!此次儿子回王庭,就是想请父王做主。”
右贤王紧紧盯着弄玉,没有说话。
老奴见状,便上来劝解道:“大王,这雪越下越大了,有什么话,咱们先进屋再说。你看看大伙儿,一个个都快变成雪人了。”
右贤王看了看,见大家一个个立在雪地里,身上果然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重重地喷出了一口气,对着大家招了招手,让他们进府。
赵无伤牵着弄玉的手走在后面,安慰道:“不用担心。”
“右贤王口中的这个女子怕不是我的母亲吧?”卫伉曾经说过,她长得很像她母亲,加上母亲又是匈奴人,两下里一对照,让弄玉心里起了疑。
“今晚我去找人打听打听。”赵无伤回道。
弄玉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没想到还会生出这样一段枝节。”
赵无伤握紧了她的手,应道:“不管生出什么枝节,我们一起走过去就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必要苦恼,更不必害怕。”
弄玉明白他安慰自己的真正用意,便笑道:“你把我也想得太不堪了。既然我答应了你,必然会全力以赴,排除万难跟你在一起。不会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想放弃的。”
这下轮到赵无伤叹息了,他吻了吻弄玉的额头,感慨道:“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因为突然生出的变故,接风洗尘的宴会上,大伙都是意兴阑珊,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草草了事。赵无伤先把弄玉安顿在他平常来右贤王庭居住的一个院子里,这才又返身去见右贤王。
雪下得越发大了,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发出扑簌扑簌的响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凄厉的风声,就像是荒原上野兽的悲鸣。万幸弄玉栖身的这间房子墙上挂着厚厚的羊毛细毡,地上又拢着一个大火盆,里面烧着通红的火炭,倒是温暖如春。
“我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大的风雪。”鹃儿坐在火炉边烤着火,跟弄玉说着话。
“我也没有遇见过。”弄玉想着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鹃儿知道她在忧愁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站在那边不冷吗?快些过来烤烤火。”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为什么让右贤王如此恨我的母亲?难道说当年他的儿子跟霍去病的决战,竟然是因为我母亲吗?他们两个人都喜欢我母亲?”
弄玉把今天所见所闻都捋了一遍,实在想不到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赵君不是去找人探听消息了吗?等他回来了,就一切都清楚了。”鹃儿开解道。
弄玉答应了,却并没有走过去,反而打量起房子的布局来,这是赵无伤曾经居住过的屋子,她想从中看看赵无伤的情趣。屋子里的摆设半汉半胡,墙壁上挂着匈奴人特色的织花毛毡,帐子也是匈奴惯常的样式,但一应的案几、床塌和屏风却是大汉中常见的。
这些摆设估计是收拾房子的人布置的,也许是右贤王管事之人,但绝对不会是赵无伤。整个房间里,找不到一件赵无伤的私人物件。
他竟然精细到了这一步。
弄玉忍不住叹了口气。
鹃儿有些奇怪地问道:“好端端的,你又叹什么气?”
“你看看赵无伤住过的这间屋子,能看出什么?”弄玉问道。
鹃儿听了弄玉的问话,四处打量房子的布置,越看越是心惊,眼睛也越瞪越圆:“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弄玉笑得有些苦涩:“是,他怕别人猜透他的行踪,便把痕迹一一抹去了。”Χiυmъ.cοΜ
鹃儿依然有些不明白:“可这里不是他的家吗?在自己的家里住着,也得如此谨小慎微吗?”
“他可能根本就没有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倘若连在自己的家里都要如此,他心里对人心有多戒备,有多不信任,你大概可以想到。”
弄玉想到赵无伤在名义上的父亲跟前都活成这样,他的不安全感可见一斑。
“可是,他在咱们家住着的时候就没见他这样啊。”鹃儿回忆着赵无伤搬去跟弄玉一起住时候的行为举止,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随后她便明白过来了,反问道:“难道说赵君从来没有防备过你?”
弄玉若有所思地看着屋子里的摆件,想到赵无伤这么多年来一直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心中发酸,忍不住说道:“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他防备我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房间的门忽然被一阵猛烈的风刮开了,暴风裹挟着大片的雪花吹进了房中。屋子里原本燃烧的灯火,在这阵寒风中竟然被吹灭了。
弄玉朝着门瞧去,只见门外黑茫茫的夜色中勉强辨别出一片雪色,还有一个黑影。
没等她反应过来,鹃儿喝道:“小心!”说着就将她推开了!
弄玉没有防备,被鹃儿狠命一推,脚下不稳,一下撞到了墙上。幸好墙上铺着厚厚的毛毡,这才没有受伤。等到弄玉回过头来,就见黑暗中两个身影已经缠斗在了一起。
夜色沉沉,弄玉看不清楚战况,只能听见兵器格斗的声音。
忽然鹃儿闷哼一声,随后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想来是鹃儿受伤了。
很明显,今晚这个身份不明的刺客是来刺杀她的。鹃儿的身手已然不低,一般的刺客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可这个刺客身手却在鹃儿之上,看来他背后的主谋为了刺杀弄玉是不惜代价的。
可是会是谁这么想要弄玉死呢?难道是右贤王吗?
太多的想法纷至沓来,反而找不出最要紧的头绪,当务之急,就是救鹃儿。
弄玉正想着,就听见黑暗中,又传来鹃儿的一声闷哼,虽然她极力压抑痛苦的声音,但那一声还是在风雪中传入了弄玉的耳朵里。
弄玉从身上摸出药囊,黑暗中凭借气味,辨别出自己需要的药草,将它扔进了被雪花浇灭了大半的火盆里,火盆里微弱的火苗得了药草,又呼呼燃烧起来。
弄玉喝道:“鹃儿,你到门外去!”
就见一个人影一闪,果然窜出了门外,弄玉瞅准时机,一脚踢起火盆的底部,滚烫的木炭像是流星纷纷朝着刺客飞去。
那刺客见迎面飞来几十块烧得火红的木炭,急忙闪身躲避。
有木炭碰到了墙上的毛毡,沾火即着,转眼间整间屋子都被点燃,烧了起来。
刺客见房中烧起了大火,担心火势一大,会引来赵无伤,便打算速战速决,先来解决弄玉。火光中,他找到弄玉,再次扑过来,可没走几步,却发现自己双脚发软,竟然站不稳了。
想到刚才弄玉在火盆中点燃的火,那自然是给他下毒的药草,看来今天他还没有杀掉弄玉,倒先被她下药擒住了。一旦他被擒,那指使他来刺杀的人自然也会曝光。那时候,他就算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自己的失误。
想到这里,他不敢耽搁,放弃了对弄玉的追杀,毒气还没扩散太久,夺门而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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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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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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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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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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