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常年驻守边关,在场众人多半都不认识他,弄玉那一声“韩城”才使人恍然大悟,一时间钦佩者有之,赞叹者有之,艳羡者有之,嫉妒者也有之。只是大家都没想到韩城居然这么年轻,眉目俊朗,如同翩翩贵家公子,完全没有一般军人的豪放粗犷。
方天河远远地站在车上,看着人群中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一对恋人,脸上又浮现出了淡漠的神色,仿佛事不关己。
赵临月被韩城从鬼门关救回来,仍然心有余悸。
适才韩城将她搂在怀中,用力极大,身上的铠甲鳞片隔着红绡禪衣硌得她肌肤生疼,她却觉得在这种真实的疼痛之外,滋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地在她心上撩拨。
现在她看见韩城抱着郭弄玉,这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好像变成了一种又酸又涩的痛楚,她自言自语道:“原来他就是韩城。”
偏巧她的话被侍女听见了,侍女因为赵临月劫后余生,正在庆幸,就接话道:“姑娘你大概不记得了,侯爷这次出征西域,韩校尉就是率领军队接应他的人呀,侯爷平定西域的功劳,说不定还有这韩校尉的一份呢!”
她兴致勃勃,还想再说几句,可看到主子怅然若失的模样,把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给忍住了。
原本安排了李陵护送方天河去甘泉宫,但李陵因为紧急事务,并没有跟随方天河同行。再者方天河骄纵跋扈,不辞而别,皇后也没有及时派遣新的护送人选。
而这次负责方天河出行安全的掖庭丞见韩城平定了山道上的争端,身手又好,就邀请他一路同行。
韩城见弄玉也在队伍中,自然乐意随行。
弄玉听韩城跟掖庭丞的谈话才知道,他刚回到长安就接到皇帝的旨意,要他去甘泉宫述职,也顾不上休息,又快马加鞭地往甘泉宫赶,谁知道半路上倒与他们遇见了。
弄玉与韩城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不想跟他分开,打算同他一起骑马。韩城却执意不肯,如今他们走的山路崎岖,路边就是悬崖,万一马匹受惊,掉下悬崖,后果不堪设想。为了安抚弄玉,他答应陪弄玉乘车。
弄玉脸上挂着阴谋得逞的笑容:“多谢韩校尉。”
韩城无奈地看着她,也笑道:“你呀,这任性的脾气竟是一点儿都没改。”
这次争执耽搁了许多时间,众人都怕不能按时抵达甘泉宫,不敢停留,浩浩荡荡的车队又重新启程了。
弄玉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方天河与赵临月为了争先通过山路,两路人马都是恃宠而骄,各不相让,这才发生争执,大打出手。
弄玉皱眉道:“这两个骄纵惯了的人凑在一起,不发生争执才怪!”
韩城从进入车中,眼睛就一直在盯着弄玉看,似乎总也看不够,现在听她这么说,接口说:“不是两个,是三个。你别想把自己摘干净,在洛阳的时候,你可比这骄纵多了。”
弄玉脸上一红,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韩城心中好笑,忽然想起什么事,问道:“你伤到没有?我看你适才被赵家人围困住了。”
刚才她又是忙着担心韩城,又是沉浸在与韩城重逢的喜悦中,倒没觉得疼。如今经他一提醒,弄玉果然觉得身上隐隐作痛,尤其是肩膀处,疼得更是厉害,她怕韩城担心,支吾道:“没事,我没有伤到。”
韩城伸手在她肩头捏了一下,问道:“这里也不疼吗?”
弄玉疼得冷汗都下来了,恨不得跳起脚来骂人,但她却依然握紧双拳,咬牙说道:“不疼。”
韩城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口气疑惑而无辜:“是吗?我还见有人好像打到了这里,原来是我看错了。”
他力道虽然不大,但弄玉却疼得几乎昏厥过去,她无意间瞥了韩城一眼,见韩城亮晶晶的眼里藏的全是得逞后的笑意,他故意的!
弄玉倒吸了一口冷气,平复了一下翻江倒海的心情,才说:“刚才我说错话了,很疼。”
韩城这才对她的反应满意地笑起来,顺手抹掉她头上的冷汗,笑道:“这才对嘛!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要是让我自己发现了,我自然有法子整治你,一直到你承认为止。”
说着他俯下头来,轻轻吻了吻弄玉的肩膀。
纵然隔着衣衫,弄玉还是感觉到这种温热的触感顺着肩膀传递到全身,仿佛置身火炭一般,她轻轻去推韩城,低声说道:“别这样,有人看见了。”
韩城窝在她肩头笑出声来,他的声音干净好听,就像初秋雨过天晴的碧空,晴朗璀璨,澄澈干净。
他笑着问:“要是没人看见,就行吗?”
弄玉佯怒,推开他,嗔道:“你跟着哪个登徒子学得这么轻薄!真是惹人讨厌!”
韩城又凑上来,将弄玉揽在怀里,笑道:“这个登徒子说起来身份倒不低。”
弄玉疑惑地瞧着韩城,看他强忍着笑,眼睛里的笑意却像是汩汩涌动的清泉,怎么藏也藏不住。他这样笑起来眼睛很好看,亮晶晶的,像天上星,像黑曜石,像初夏清晨的太阳,像平静澄澈的湖水。
弄玉瞧着韩城的眼睛怔怔地出神,心里第一次后悔没有好好读书,要是她也读几卷书,说不定能从书里找出上次像细君说的那种“澄之不清,扰之不浊”的话来。
她痴痴地看着韩城,赞叹道:“韩城,你真好看。”
韩城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道:“从咱们见面开始,你的眼睛就跟长在我身上了一样。我倒想问一句,郭姑娘喜欢的是我这个人呢,还是我这张脸?”
弄玉被他一嘲笑,脸羞得更红了,但还是没皮没脸地说:“我好德如好色!”
韩城听了她的话,笑得更加愉悦,指着弄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弄玉大声申辩道:“我说的是真的!”
“是,是,是……”韩城笑着连连答应,手却悄无声息地解开了她外衣的衣带。
弄玉没有察觉韩城的小动作,继续跟韩城说话,口气却有点儿沮丧:
“你还记得细君吧?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位翁主,我来长安跟她住了一段时间。她读了好多的书,遇上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她就把自己喜欢的人比作湖水。我也想说几句给你听,但我读书少,寻不到。”
韩城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想听什么我来说给你听。刚才你说到好看,要找几句话来形容是吧?我倒恰好想起一首诗来,我念给你听。”
说完他便朗声念道:“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巧趋跄兮,射则臧兮。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仪既成兮,终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
猗嗟娈兮,清扬婉兮。舞则选兮,射则贯兮,四矢反兮。以御乱兮。”
弄玉听他念得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加上他的嗓音又清越可听,只觉得全身舒畅,忍不住闭起眼睛来,一半享受,一半默默记诵。
等韩城念完,她兀自回味了片刻,才问韩城:“这首诗是说什么的?”
韩城口气却变得严肃地吓人:“怎么伤得这么严重?青了这么大一块!”
弄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刚才全神贯注听他念诗,没想到他念诗只是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实际上,早就轻手褪了她的外衣,露出了莹白如玉的肩头。
弄玉又气又羞,慌手慌脚地乱推韩城,要他放手。
韩城一手制住她想要逃开的身子,呵斥道:“别乱动,让我看看你的伤!这些人下手也太重了!”
弄玉窘迫不已,一双手紧紧揪住韩城的衣襟,因为紧张太过,肩膀也微微颤抖起来,那模样就像是迎着寒风瑟瑟而立的花朵。
韩城从身上拿出一盒治伤的药膏,抬头看到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怜惜起来,收敛了调侃嬉笑的神色,专心致志地替她涂起伤药来。
弄玉见韩城眉头紧皱,目光专注,生怕再弄疼了她,他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件稀世珍宝,她大为感动,一手托着火辣辣的脸颊,另一只手稍微掀起车窗上竹帘的一角,看起落日时分的风景来。
韩城涂完药,帮她把衣衫整理好,见她看向窗外,也凑了上来,把头搁在她另一侧肩膀上,干脆把窗帘掀起了大半,问:“看什么呢?一起看。”
他温热的呼吸就在弄玉的耳畔,暖暖的,痒痒的,弄玉靠在他怀里,就像卧在云里,晕晕乎乎,像是饮醉了酒一样全身无力,握着竹帘的手一松,垂到了浅绿色的裙子上。
韩城也松开了手,被拉起来的竹帘“啪!”的一声打在车窗上,随着摇摇晃晃的车子,来回晃动起来,发出“啪嗒啪嗒”的细微响声。
车中两人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坐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也许是过了许久之后,也是不过才短短一瞬,车厢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弄玉……”那声音缠绵、轻柔、深情,又带着一丝蛊惑。
“嗯?”
“想我吗?”那声音越发缠绵,越发蛊惑。
弄玉的大脑一片空白,朦朦胧胧,脑海中只有那个蛊惑的声音,她所有的矜持、害羞全都因为那声音消失殆尽,她顺从着自己的本意,说出了隐藏在心底百回千转的相思:“想……”
“有多想?”那声音继续耐心地循循善诱。
“每一天都想,一没有人在我跟前的时候就想,一看到别人持刀佩剑,引弓射箭就想……”
韩城低声笑起来,愉悦的声音在他的胸腔中震动,他靠得更近了:“我……”
他话尚未说完,车子忽然停住了,两人都是一愣,弄玉这才惊觉,两人靠得如此之近,急忙推开他。
韩城好笑地看着她,任由她远远地坐下。
此时车外有个恭谨的声音响起:“韩校尉,行宫到了,今晚方婕妤就在这里歇下,明早继续赶路。”
韩城知道按照惯例,此时他要先带人去行宫布防,转身对弄玉说:“我要带人先去行宫内安防巡视,等晚间再来找你说话。”
弄玉答应了,韩城跳下车去,早有人牵过他的马,他上马带领一队人先去云阳附近的行宫安置。
弄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暮色四合的黄昏中,怅然若失。
昨天那个天真童趣的小宫女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郭姊姊,这是婕妤贵人赏你的瓜,拿泉水湃过的,凉凉的,甜甜的,正适合这时候吃呢。”
说着揭起食盒,盒内黑底描红的漆盒中放着几叶新切开的甜瓜,喷香诱人,弄玉忍不住赞叹道:“这瓜好香!”
小宫女笑道:“正是呢,这瓜起先是一个广陵人家里种的,他家就住在长安城东门外,因为这瓜香甜可口,大家都爱吃,就给这瓜取名‘东陵瓜’,如今已涨到一百钱一个呢,不是富贵人家谁舍得吃!”
弄玉曾听家中的侍女说起过,如今他们家里在庖厨帮工的厨娘一个月的月钱也才三百钱,没想到一个瓜能顶得上一个厨娘十天的工钱了,寻常人家果然是吃不起。琇書網
弄玉捻起一块咬了一口,果然汁多味美,满口留香,又凉丝丝,甜滋滋,脆生生的,不像别的瓜那么糠。她见小宫女站在她面前,就顺手也递给她一块:“果然好吃,你也尝尝。”
谁知道小宫女却笑着推开了:“姊姊,你留着自己吃吧,婕妤也赏了我呢。婕妤说,大伙儿今天顶着这么毒的日头赶了一天路,必定又热又渴又饿,刚才一人赏了一个。”
弄玉心中一动,她一直觉得方天河对人冰冷疏离,没想到她能如此体贴周到。他们这次随行的人员有近两百人,一人一瓜,去掉在路上坏掉的,这次出来她准备的瓜只怕得用好几辆车来装吧?
倘若那些随从在出发时就知道受尽皇帝宠爱的方婕妤,高高在上的方婕妤在路上为他们准备了只有非富即贵的人才能吃得起的‘东陵瓜’,怎么能不对她忠心耿耿,舍命相护?
弄玉装作不经意地闲谈,从小宫女的名姓家乡,问到她在方天河的披香殿当值,继续套那小宫女的话,那小宫女天真烂漫,只要是她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弄玉。
弄玉发现从小宫女口中,方天河虽然冷淡,但绝对不是那个步步紧逼,用细君和李陵威胁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毒女子。
她有些恍惚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方天河呢?还是说方天河对宫人好也是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只是因为手段太高明,做得滴水不漏,才让大家察觉不出来?
她正在思索,忽然在夜色中隐隐看见一片灯火通明,她知道这是已经抵达云阳的离宫了,一想到韩城在这里等她,她心口一暖,所有的疑虑全都抛在了脑后。
刚才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如今,她竟然兴奋地期待起晚上的会面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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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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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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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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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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