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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边无际的蓝色,水天在远处连成一线。

  荒芜的小岛在朝阳下异常的美丽。

  谢宜修的视线缓缓扫过四周,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脚下天然的沙滩分外柔软。

  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般的笑声。

  循着声音望过去,那是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赤着脚走在沙滩上,细白娇嫩的双足被海水淹没至脚踝,她弯腰似乎是在捡贝壳,潮水一下又一下地卷起小小的浪花,她淡金色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垂下来,迎着阳光散发着耀眼的光华。

  这样的场景如此迷人和熟悉,谢宜修的心底渐渐泛起一股奇异的温暖。

  那个人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直起身望过来,隔得太远,她的容貌很模糊,然而他知道,她在笑。

  “宜修!”

  声音轻轻软软的,带着愉悦,她扔了手里的贝壳,像只蝴蝶一般飞快跑过来,阳光下,她的胸口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二十步……

  十步……

  他依旧看不清她的脸,但终于看到了那细白脖颈间的银色项链,那是他曾丢失的tiffany十字项链。

  ……

  谢宜修的眼里全是那耀眼的银光,一阵一阵地刺着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眼,再睁开还是一阵晃眼的白光,隐约间还能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耳边传来细碎的对话。

  “右肩的追踪器已经取出来了,伤口没有感染,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脸上和左手的伤都不深,不过还是要多注意以免留疤。”

  裴楚的声音时远时近,“这次注射的海洛因会不会令他上瘾?”

  “一般来说第一次接触少量毒品是不会上瘾的,只会产生排斥反应,这也是谢警官一直昏迷的原因,不过以后千万不能再碰了。”

  “……”

  “老大,你醒啦?”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病房里的说话声全部消失,裴楚立刻走过来,低头查看他的情况。

  “你怎么样?还好吗?”

  谢宜修适应了刺眼的光线,睁眼环顾一圈,床边除了裴楚还有王超和楼岩峰。

  “老大,你还好吧?伤口痛不痛啊?”

  王超这个糙汉子难得红了眼圈,警队的人和谢宜修同共事多年,虽然年纪都差得不多,但大家就是特别的服他。之前闹出辞职的事,他们还挺难过甚至是失望的,老大在他们心里是大神一样的人物,他们想到以为不可战胜的人就这样一路颓废下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然而,这一切竟然全是诱敌之计,他嘴里不说,心里别提多得意了,他们的老大就该是这样的。

  可是就在昨晚,看着大夫生生撕开已经开始愈合的皮肉,从里面取出追踪器,他难受得不行。昨晚的惊险大家有目共睹,不是每个警察都能做出这样的牺牲。

  王超头一次感性的觉得,平日里那一声“老大”叫得太对了,他是他们的老大,承受着他们不能切身感受的痛苦,却依旧固执地行走于黑夜之中,为所有的被害者寻找光明。

  有些人他们永远不会失败,因为他们的意志比钢铁还硬。

  多日的酗酒,还有受伤、脱力,让谢宜修的嗓子嘶哑得厉害,“没事,唐子敬怎么样了?”

  裴楚皱眉,“他已经醒了,不过到现在还没开过口,子瑜正在和他耗。蒋清婉的蜡像宁朔检查过了,面容上用的五官就是几名受害者的。”

  谢宜修有些恶心地皱眉,撑着坐起来,伸手去拔手背的针头,“楼岩峰,你去办出院手续。”

  王超赶紧拦他,“老大,你就好好休息几天吧,其他事交给我们就好了。”

  他看向楼岩峰又说了一遍,“快去。”

  楼岩峰为难地站在原地,直到看见裴楚却朝他微微点头这才转身出去。

  ——

  谢宜修固执起来谁也拦不住,最后医生还是同意了他出院的要求。

  离开前,谢宜修来到浔音的病房。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仪器工作的声音。

  浔音躺在病床上,呼吸机已经取下,露出精致清丽的脸庞,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仿若只是睡着了一般。

  谢宜修耳边仿佛又传来了那天救护车鸣笛的声音……

  那时,他的手里都是血,项链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医生匆忙地换着血袋,此刻,他只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不管等下手术是什么结果,都要说她死了。”

  医生诧异的表情犹在眼前,他还是重复:“说她死了,这是配合警方的工作。”

  他是一个警察,他的肩上还有无数人的安全,浔音的出事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可这又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契机呢?

  ruin的目的就是击垮他,可是能有什么比浔音的死去更能给他打击呢?

  但是那一刻他忽然很痛恨自己,她生死未卜,而他竟然冷静得像个怪物。

  谢宜修坐下来,握住她的手,就像那最煎熬的12个小时里一样,是的,她没有脑死亡,却依旧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那是他这一辈子最漫长的一夜。

  “浔音……”

  那天的记忆似乎已经很遥远了,但好像又在眼前,她的手在他掌心轻颤,脑电波波动发出的声音竟似他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

  她平安了,哪怕现在还没有醒。

  那12个小时里,他不敢想如果她死了,如果她再也醒不过来,他将要如何?那个假设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一寸一寸地割开他的心口。

  他想,他可以忍受身边没有叶浔音,但却不能忍受这个世界上没有叶浔音。

  “宜修?”从食堂回来的叶妈妈有些诧异地站在门口。

  叶妈妈昨晚知道了女儿的真实情况,脸上的憔悴遮都遮不住,但心底总算松了口气,精神也比前些天好了很多。

  谢宜修放下浔音的手,起身站起来,“阿姨,”他低垂着眉眼,“之前没有和您说实情,是我不好。”

  叶妈妈微微叹了口气,不过还是朝他笑了笑,“不怪你,阿音没事就好,你受伤了?”她看了眼他脸上手上的绷带。

  “不要紧的。”

  叶妈妈把食盒放到桌上,又道:“到底是谁在害我们阿音?出事那天她忽然发了条微信给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她还说她害人了,这怎么可能呢?我们阿音虽然以前脾气不好,但从来不会伤害别人的呀,这孩子这些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说着便有些哽咽,“当初我们就不该送她出国……”

  ……

  时近中午,外面的天蓝得如同水洗过一般,裴楚他们还在拿药、收拾东西。

  谢宜修站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手里拿着叶妈妈的手机,屏幕界面静止在微信聊天的那一栏里,他看着浔音最后那天的语音,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终于轻轻地点了一下。

  “沙沙”几声杂音后,传来浔音的说话声:

  “妈,这些年不亲近你们,也很少和你们联系,对不起,是我不敢,不敢亲近任何人。那个人不肯放过我,他一直在逼我,我很怕他伤害你们。妈,我很痛苦,真的快要撑不住了……我要结束这一切,我想找回曾经的自己,也许明天就能解脱了。如果有一天,让你们失去了唯一的女儿,一定要原谅我,妈,我爱你,爱爸爸。”

  隐隐能听见她哽咽的声音,谢宜修的心缓慢而细密地痛着,就在他以为语音已经结束的时候,突然又传来一声泣不成声的一句,“妈妈,我杀人了……”

  ——

  一辆没有拉警铃的警车平缓地行驶在马路上,他的前面是辆价值不菲的银色轿车。

  海洛因的后遗症似乎还在作怪,脑子一阵一阵地痛,伴随着隐隐的呕吐感,谢宜修放下浔音坠楼案的调查报告按了按额头。

  他脸色很苍白,脸颊上雪白绷带更衬得他气色不佳,裴楚看着他微微皱眉,“没事吧?别硬撑,要不我先送你回家睡会儿?”

  谢宜修摇了摇手,又拿起一堆证物袋里的东西查看,看到一个蓝色首饰盒的时候手指顿了一下,“这个是浔音的吗?”

  裴楚余光瞟了一眼,“她的同事说是霍哲送的。”

  霍哲?

  谢宜修把盒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然后放了起来,开口却转了个话题问:“昨晚的警车爆炸查得怎么样了?”

  问及这个,裴楚的脸色有些难看,“我想过那个内鬼会向唐子敬传递消息,可是没想到会用这样的方式。炸弹是装在车底的,车里的4名民警都受伤不轻。而且,这种炸弹每辆车上都有,装得很隐蔽,应该是这几天才安放的。”

  气氛沉默数秒,谢宜修忽然转了个话题,“昨晚谁对云溱开枪了?”

  “当时很多人都开枪了,”正好红灯,裴楚从后座拿了份资料递过去,“她身上有3颗子弹,一颗在腿上,一颗在右臂上,而致命的那颗子弹从背部第二根肋骨处射入,斜插过身体直接穿透心脏。”

  谢宜修翻开资料仔细看了一遍,里面还有许多云溱死亡时的照片,“根据这个角度,射击者应该是在大门右上三步左右的距离,当时那个位置站了谁?”

  裴楚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名字,“小马,楼岩峰,还有王超。”

  ……

  警队审讯室里坐着湖城近几十年中最为变态的连环杀手,因为罪犯身份特殊,门口甚至持枪站着两个特警。

  谢宜修进来的时候,唐子敬依旧一个字都没吐过。

  “唐子敬,终于正式见面了。”

  “呵呵,”一直沉默的唐子敬终于抬头,即便被捕,他的神情依旧泰然自如,“是我小瞧了你,是我大意了。”

  “ruin是谁?”谢宜修坐下来,问。

  “无可奉告,谢大神探既然这么厉害,怎么不自己查啊?”

  “是许明昭吧?”他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他就潜伏在警队不是吗?你们真的以为这些事做得天衣无缝吗?”

  唐子敬似笑非笑地弯起嘴角,同样压了压声音,“那又怎么样?你找到了吗?”他的目光透过玻璃望向窗外,外面众人或忙碌或在关注着审讯室,“是不是如同芒刺在背?你看,外面所有的人都有嫌疑,到底会是谁呢?他们每做一件事每说一句话,你都要反复思量无数次,很累吧?哈哈哈……”

  谢宜修脸色沉沉,死死地盯着他,然后忽然松了脊背靠在了椅背上,“是吗?你觉得他隐藏得很好了吗?你们未免太自信了。”

  ——

  结束了对唐子敬的审讯,谢宜修又连续考了这几日留下的案情资料。等处理完手头的事,然后才带着王超还有苏子瑜去查浔音的案子了。

  之前因为要配合计划,所以坠楼案一直拖着。

  今日是闭馆日,博物馆里没人上班。

  谢宜修在各个小区之间走访询问,秦苗和张宇浩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最后还剩下杨彦。

  秦苗最后指出浔音和杨彦是校友,那也就是说他和杨彦也是校友,可是为什么在他的记忆里就像从未有过这个人一般?

  过了正午,太阳更烈了。

  三人行车到了城南的一座小区里,杨彦就住在这里。

  开了门,他似乎很诧异,微微怔了一下,“谢警官,有事吗?”

  “关于浔音坠楼的事,想要再问你一些问题。”

  他点头示意明白,然后侧身让出位置,“请进。”

  公寓里装修得很简单,摆放的物品也不多。

  谢宜修的目光快速扫过四周,然后不动声色地问:“杨先生是湖城人吗?不知道以前在哪里念的中学?”

  “华盛一中。”

  “真巧,原来我们还是校友,”谢宜修在跟着他一起在沙发上坐下。

  这时,苏子瑜忽然开口:“杨先生,我可以借用一下卫生间吗?”

  杨彦微愣,然后笑了下,“当然可以,在那边。”

  苏子瑜转身进了卫生间,杨彦的目光还没收回就听谢宜修又问:“杨先生可以再和我描述一下浔音坠楼那天的情况吗?”

  卫生间在卧室旁边,经过的时候苏子瑜下意识瞟了一眼卧室的门。那是一个朝南的房间,本该是阳光正盛才对,可是门缝边缘都是漆黑一片。她微微皱了眉,但未曾多想,进了卫生间然后关了门。

  木门阻隔了客厅和卫生间视线,隐约能听见谢宜修和杨彦的说话声,苏子瑜视线扫了一圈,然后开了水龙头洗手。

  镜子旁的柜子里放着报抽取式的纸巾,她顺手抽了一张,也不知是不是太用力,纸巾被一下子拉出来一截,下面露出一张纸来。

  拿起一看,竟是一张照片,而镜头下记录的正是浔音!

  那似乎是在路上拍的,只有大半张脸,从角度来看这是偷拍的!

  苏子瑜神色一凛,拉开柜子上的浴巾、毛巾等物品,果然还发现了几张照片。

  这个杨彦难道是跟踪狂?m.χIùmЬ.CǒM

  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沉着脸拉出去,然后猛地推开了卧室的门,杨彦听见动静回头,脸色瞬间一变,倏地站了起来。

  “你做什么!”

  卧室的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光线一丝都透不进来,看起来黑漆漆的有些恐怖。

  苏子瑜在杨彦冲过来前快速按下了门边的开关。

  白炽灯瞬间点亮了整个房间,而里面的情景让苏子瑜都愣了。

  只见雪白的墙壁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青涩的、妩媚的、阳光的、淡静的……无一不是浔音!

  杨彦走到一半,眼见已经败露转头朝大门口跑去,王超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哪里会让他走,一下子就站起来扑了过去,一把将杨彦按在了地上。

  谢宜修看了眼杨彦,对王超说:“看好他。”然后进了房间。

  里面满满的一屋子照片让谢宜修同样愣了片刻。

  苏子瑜回头看他,只见他微微皱着眉,脸色有些苍白,表情偏冷。

  他一步迈了进去,走到墙边站定,很多照片大多都是背影和侧面,很明显是偷拍的。

  视线微移,缓缓看过每一张照片,那是他所不知道的、过去在美国的浔音。

  忽然,视线在某一张照片上停住,他似乎怔了片刻,过了很久才伸手将它取下来。照片的背景是在一艘游船上,入镜的有数十个人,拉着一条长长的横幅,人群中只有两个华人女生,一个便是浔音,只见她一头染的淡金色长发,红裙鲜艳,整个人都显出一种纯粹的张扬美。

  那种熟悉的感觉比当初见到云溱时更加强烈。

  手指慢慢拂过她的脸颊,然后落在了那条红色横幅上——conquestofthepacific(征服太平洋)。

  谢宜修的手微微有些抖,心底涌起的不知是痛还是喜悦的情绪。

  哪怕之前已经肯定,可这一刻梦里的那个人和浔音终于重叠,原来,一直都是她。

  有些爱一生都只会给一个人,哪怕分离,哪怕遗忘。

  谢宜修闭上眼睛,其实这么多年他不是不会爱,只是心底一直住着一个人,他只是失去了记忆却没忘记爱她。

  屋子里除了照片外,还有许多的碟片,随便抽了一张放到播放器里,屏幕里立刻出现了一个浔音的身影。她坐在沙发上屈着腿,手里抱着个抱枕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下苏子瑜的神色更古怪了,只觉得膈应得难受,试想当你发现自己时刻都被人监视着,怎么想都是一件令人很不舒服的事。

  谢宜修脸色更难看了,直接按了开关,屏幕一暗,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

  原来当初在浔音家发现的针孔摄像头是杨彦装的!

  ——

  阳光炙热,照的室内亮堂堂的。

  此时,一号审讯室的椅子上又换了一个男人,他僵坐着,双手交握放在桌上。

  他已经被晾在里面快要2个小时了。

  苏羽正在给谢宜修的左手换药,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偶尔望向审讯室,脸上神色淡淡。

  其他人从一开始都是处于蒙圈状态的,忍了许久,王超终于还是憋不住了,“老大,这……你还审不审了?”

  谢宜修没说话,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他终于站了起来。

  审讯室里的男人听见开门声,僵着脖子抬起头,正是杨彦。

  他嘴角露出一个习惯性的笑,“你们想问什么?如果是关于那天浔音坠楼的事,我好像已经做过笔录了。如果是因为偷拍,那也不至于把我带到刑警队来吧?”

  谢宜修没有坐下来,站在对面,隔着一张桌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杨彦,你在美国待了12年吧,在今年3月才来的湖城,对吗?”

  杨彦一愣,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问题,“没错。”

  “我查过了,你家庭经济条件并不好,那么究竟是什么让你非要留学美国一待还是12年呢?”谢宜修脸上似笑非笑,“是为了浔音吧。”

  杨彦:“……”

  谢宜修并未在意他的沉默,“你从中学起就喜欢浔音了吧?所以你跟着她去美国,又在12年后跟着她回国,对吗?如果不是喜欢,也不会这样变态地跟踪监视吧?”

  他垂下眼,“谢警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喜欢浔音吗?如果是你又怎么狠得下心杀她?杨彦,其实你是觉得爱的人已经扭曲了吧,浔音家的针孔摄像头也是你放的吧。杨彦,其实你不用再否认了,我们早就怀疑是你推浔音下楼的了,只是当时不方便马上抓你破坏我们的计划。”

  谢宜修清楚的看见他的脸色瞬间一变,放在桌上的手也微微颤抖,最后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愤怒的喊:“她根本就不是浔音!浔音不是那样的!”

  他喘着粗气,呼吸急促,像是愤怒到了极点又像是痛苦,“如果是浔音我怎么可能伤她,我怎么可能要杀她?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会死,不!不对,她不是浔音,我伤的不是浔音!”

  果然是他。

  谢宜修握了下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接着问,“为什么?为什么说她不是?”

  “为什么?”杨彦忽然抬头,一向无害温润的目光中迸发出冷光,“她本来很快乐,她最爱笑了,可是从航海回来她就变了,变得不一样了。”

  谢宜修一愣,外面旁听的一些警察也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

  “她不可能是浔音的,她看见云溱会害怕,其实她是在害怕曾经的浔音。”

  杨彦闭了下,眼底忽然浮现出浔音的模样,她和朋友们走在美国街头,侧脸精致,正灿烂的笑着,而他,则永远坐在那间她必经之路上的咖啡馆里,遥遥的望着。他从未想过得到她,只是想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的每一天,每一个表情。

  可是有一天,她忽然变了,她再也不笑了,再也不喜欢和朋友出去,再也不爱去室外运动了。她一整天一整天地待在家里,钟点工也都辞退了。

  她的行为越来越奇怪,性子也变得越来越沉默,直到今年忽然回国,然后爱上谢宜修。

  还有那个和以前的浔音一模一样打扮的云溱,仿佛所有的事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而他爱的那个浔音再也不见了。

  “她不是的,我想问她到底是谁,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是我没想到她会摔下去!她是凶手,她害死了我的浔音,我只是……只是失手!”

  “什么叫不是!”谢宜修猛地站了起来,手死死按在桌子上才按耐住愤怒的情绪,“她就是浔音,你差点害死她!”

  审讯室外的人都被这谢宜修突然扬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还没回神就见他走了出来。

  “苏羽,你和王超继续审。”

  “明白。”

  ——

  杨彦已经承认了浔音是他失手推下楼的,那么宋景云就没有嫌疑了。

  谢宜修转身去了二号审讯室。

  里面宋景云百无聊赖地坐着,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隔壁动静很大啊。”

  谢宜修没理他,走过去替他解了手铐,由于戴的时间久了,他的手腕上一圈红痕。

  揉着手,他慢条斯理的站起来,“谢宜修,你那天下手挺狠啊。”

  “做戏总要像一点。”

  他说完就转身出去,还没走出第二步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细微的空气波动声,本能地侧身一躲,余光瞥见宋景云还未收回的拳头。

  他回头,宋景云已经收了拳,脸上非但没有冷意,反倒笑了起来,他一向高傲,即便笑的时候也是淡淡的或者嘲讽的,此时的笑却令人感觉到温度,明显的表露出他的愉快。

  谢宜修看了他几秒也笑了,右手握拳和他碰了一下。

  “那个杨彦倒还真是会隐藏啊。”

  宋景云想起刚才隐隐听见的对话,稍稍一思索便将所有的事连贯了起来,他也见过杨彦,但却没有发现不对劲之处,现在真相披露出来实在令人惊讶。

  “一个人不可能一成不变,浔音经过荒岛的那一个月,后来又被许明昭试图控制,在躲避和抗争中有所改变也是很正常的。”

  宋景云冷笑一声,“许明昭倒是打得好算盘,从五年就开始撒网布局,他这么控制浔音是想让她杀人吧,到时候一个是警察,一个是杀人犯,这样的关系才算得上有趣啊。”

  谢宜修一怔,想起浔音的那句“我杀人了。”,只觉得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

  许明昭已经做到了吧?浔音她……真的杀人了吗?

  ——

  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

  已经是傍晚,走廊外的天空被晚霞渲染成淡淡的金色,天边云朵层层叠得美不胜收。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一双长腿踏出,再往上是笔挺精神的淡蓝色警服,他向着一间病房走去。

  门口站着的两个警察看见他笑了声,“你怎么过来了,是谢队有什么事吗?”

  男人点点头,“老大找了国外的脑科专家,不过你们也知道那些个专家都古怪得很,人家不肯来医院,只好让我接嫂子回家去了。”

  一个警察点头,“这样啊,那要不要我们送?”

  “不用麻烦啦,你们还要守着静娴小姐呢,万一出点什么岔子怎么办,我进去通知下叶太太然后就走了。”

  “好的好的。”

  男人很快就带着叶妈妈和昏迷的浔音离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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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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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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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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