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馆里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馆长早早就带着人等在门口。很快,几辆豪华的商务车缓缓驶进来,车上下来一个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修长的手指轻轻扯了两下领带,一看就是商场精英的模样。
“霍先生,欢迎欢迎!”馆长笑着和他握手,“十分感谢您慷慨捐赠的宝贵文物。”
男人礼貌地微笑,“这是我该做的。”
秦苗忽然拉住浔音的袖子,压低了声音但还是难掩激动,“是霍哲!人工智能领域最年轻的ceo。”
馆长和霍哲寒暄了几句,就把浔音叫过去,“小叶啊,这是霍哲先生,之前一直生活在美国,我想你们应该聊得来,你可要替我好好招待霍先生。”
“好的。”
——
在美国的时候,浔音就听说过霍哲这个名字,在华人留学生里他就像是一个传奇,激励着很多海外学子。浔音看过他的一些采访,对他的印象始终停留于成熟、稳重、睿智这些词汇里。但接触下来却发现恰恰相反,霍哲本人竟然极为风趣健谈。
浔音带着霍哲来到“古兵器”展厅,里面比以往多了一个展台,展出的据说是魏国大将庞涓的佩剑,正是前段时间霍哲捐赠的。听传言这把剑在70年代被盗流落海外,辗转了无数个国家,近期才出现在美国的一个拍卖会上,最终被霍哲以高价拍得。
霍哲在展台前停下脚步,“叶小姐,你知道庞涓和孙膑的故事吗?”
“当然。战国时期,庞涓和孙膑师承鬼谷子,二人关系甚好,后庞涓下山后担任魏惠王的将军,深受其器重,后因孙膑的才能已超过自己,便嫉贤妒能,骗孙膑到了魏国,使孙膑被处以髌刑。齐国欣赏孙膑兵法韬略,利用出使魏国的机会偷偷将其救回齐国,被齐威王任为军师。之后马陵之战设计杀死庞涓,大败魏军。”
霍哲垂眸安静听完,似乎是笑了一声,“那叶小姐是如何评价庞涓的呢?”
浔音怔了一下,抬眼看他。
四目相对。
他的脸上神情认真,深褐色的眼眸一眨不眨,耐心等着答案。
“这些人物不是我能评价得了的,不过,若无庞涓,哪来之后的孙膑。”
霍哲笑起来,隐隐还有两个小酒窝,“叶小姐说得没错,”他率先迈开步子,“我们继续参观吧。”
“嗯。”
——
霍哲也算是名人了,秦苗对这类多金帅气的成功人士格外感兴趣,在浔音陪着霍哲参观时,就开始大肆搜索他的信息。
等霍哲走了,秦苗迫不及待地就跟浔音分享自己的成果。霍哲的人生还是很富有传奇性的,他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家庭,父亲是个酒徒,母亲在其幼年时就离家出走了,他一直是由爷爷抚养长大。后来考入清华大学计算机专业,大一时与人一起创业,但这次创业以失败告终,其后他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进入职场,两年后凑够资金前往麻省理工学院研读人工智能方向,并进行第二次创业,自此一直在美国生活,直到今年4月宣布将future科技总部搬至湖城才正式归国。
“这种励志型的成功人士浑身上下都是魅力啊!”秦苗看着电脑上霍哲的照片,耍宝地做着花痴的表情。
浔音笑着推她,两个人闹做一团。
“这是在干嘛呢?”杨彦走进来就看见两位女士笑嘻嘻地玩闹着,“宇浩,你看什么呢?”他后面的办公桌上,张宇浩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
“微博,就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鬼眼先生。”
张宇浩是个典型的宅男,平日里除了上班也不爱出门,总是在家写点小说、看看书,还喜欢些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干嘛的呀,这么吓人的名字?”秦苗撇撇嘴,拉着浔音一起走过去,“算命的?你怎么什么都有兴趣啊?”
张宇浩嫌弃地瞥她,“你能不能有点见识啊,这个鬼眼先生的文字精辟犀利,很有个人风格,而且预言超准。”
浔音好奇地问,“他是研究易学的吗?”
“差不多,不过他还精通风水,会观星宿,对于历史也很有研究。”张宇浩兴致勃勃地解释,“他还知道一些很有趣的传说,特别博学,简直就是上知天文下通地理。”
浔音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他的手机,主页里最新的一条微博是今天上午发的,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没有心,全是血,隐于暗夜里,无声又无息。”下面的评论里各种求解释。
——
下班后,浔音逛了趟超市就直接去了谢宜修的家,前些天因为受伤,她一直都住在那里,现在谢宜修去了舟山休假,她怕静娴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也就暂时没有搬出来。
保姆林阿姨已经下班了,静娴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浔音姐,今天吃什么啊?”她回过头来浅浅地笑,眼睛亮亮的特别可爱。
浔音把买的菜放到琉璃台上,柔声回答,“水煮鱼片。”
静娴还要说什么,沙发边的电话忽然响了,她接起来兴奋地叫了声,“哥。”
正在处理鱼片的浔音手一抖,险些被刀伤到。
——
谢宜修坐在海边的礁石上,金色晚霞正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身后就是恍若仙境的后头湾无人村,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高高低低的房舍,绵亘着斑驳古老的石墙,还有攀附密布着的蓊蓊郁郁的青藤,这一片极度荒凉,却也是极度美丽。
电话里静娴轻快如小调的声音还在继续,“还没呢,浔音姐还在做饭,哥,你就没有这个口福了哦。”
谢宜修看着金色蔓延的海浪,脑海里不由想象着浔音站在厨房中忙碌的倩影,抿唇笑了笑,“真遗憾,那你替我多吃点吧。”
打完电话,天色已经不早了,谢宜修站起来转身往镇上走去。
路过无人村的时候,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迎面走来,荒凉的小巷里他穿着少数名族的传统服饰,步伐缓慢,像是来自沧海的神秘深处,又像是来自历史的长河中。
五年来,谢宜修拜访过岛上的每一位居民,前两年曾见过这位老人,他是岛上唯一的彝族人,名叫木呷,妻儿已经过世多年。村民们渐渐搬离到镇上居住,他则一直不愿离开一人独居在此。
老人见前面有人,就停下了脚步,“年轻人,你又来了。”
谢宜修对上老人眼睛,里面沉淀着岁月的痕迹,却是格外清明,不由得有些许惊讶,他早前几次去拜访时,老人的精神状况不好,根本没说上几句话,“您还记得我?”
“记得,你每年都来,好像还来看过我?哎,老咯,有时候脑子不清楚了。”老人年岁不小了,走了几步就感觉到了疲惫,于是拄着拐杖在一旁废弃的石阶上缓缓坐下,“年轻人,过来坐。”
谢宜修在他边上坐下。
老人目光慈祥,用着不甚流利的普通话问,“你来做什么?”
“找人,在大海里救过我的人。”
谢宜修抬头看着金色的天空,思绪放空,五年前空难发生后,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可是三天后他却被旅客在嵊山岛的海礁上被发现。飞机是在临近到达纽约时坠毁的,他怎么也不可能横漂过整个太平洋来到舟山。
老人问:“他长什么样?”
谢宜修沉默地摇头,这些年他走访过周边岛屿的每一个居民,可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来到嵊山的。或许从未有人救过他,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
“不知性别,不知样貌,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一个人。”可是心底总隐隐觉得丢了些什么,他就凭着心里这点小小的执念寻找了五年,他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茫茫大海里给了他生的机会,想知道那莫名而来的超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可不好找啊,你可以去枸杞岛问问,离这里很近的嘞。”
“附近的岛我都去过了,也许真的没有这个人吧。”又何止岛屿呢,附近的每一个岛礁他都前往查看过。
“不对,有一个岛你肯定还没有去过。”老人抬起眼,透过小巷看着尽头处的海面,又像是看着久远的过去,“所有人都以为嵊山是最东的岛,其实,在嵊山更东的地方还有一座岛,只是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知道了,老去的一辈们管叫它绿野。”
谢宜修安静地听着。
老人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里,枯树般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东面,“在我小的时候曾有幸见过它的仙踪,那是很大的浪,吹得船都要翻了,可在即将沉船的时刻,风忽然小了,大海恢复了宁静,我阿爸跪在船板山直说神灵庇佑,但我却看见了一座雾气缭绕、若隐若现的岛,那是传说中的仙岛啊。年轻人,你可以去绿野找找看。”
金色的晚霞渐渐散去,黑夜就要到来了,老人站起来继续自己没有走完的路。暗淡的霞光里他的背影佝偻而寂寥,老人嘴里唱起了奇怪神秘的歌谣,声音低低地回响在周围,有一种古老神圣的气息,他仿佛正要走向另一个世界。
谢宜修垂眸静立,临近夜晚的无人村更显荒凉,只有这个名叫木呷的老人还孤独地在这里诉说着,那不为人知的古老传说。
——
吃过晚饭陪静娴去小区的公园里走了会儿,浔音就先回了房间。
窗外夜色正深,月光清冷。
浔音抱膝坐在电脑椅上看电视,是张宇浩推荐的探索类节目,讲述的是日本阴阳师的起源和发展。
浔音对这方面没有研究,只是在学习各国历史的时候稍有涉猎,现在看这样的电视也就是看个稀奇,不过倒是想起了今天张宇浩提起的那个鬼眼先生,听着倒有些像阴阳师的感觉。
看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好奇,于是拿出手机在微博里搜索鬼眼先生的名字。
进入主页,头像是阴森森的:一片漆黑的屋子里站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头发及腰,微微荡起,正转过半张脸来沉沉地看着你,苍白的皮肤上满是鲜红的血液。
置顶的还是白天看见的那条微博,屏幕微弱的光落在脸上,有种凄绝的苍白,她低声的念了一遍,“没有心,全是血,隐于暗夜里,无声又无息。”
——
湖城的老城区还保留着旧时的风貌,粉墙黛瓦的建筑间随处可见幽长寂寥的小巷,郁郁葱葱的行道树遮掩了整条马路,江南的韵味早已在高楼和汽车尾气里日益消忘,也只有老城区里还能窥见当年独有的风致。
此时,老城区的某条小巷里一个男人艰难地爬行着,所过之处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他是湖城本地人,名叫胡建军,原本就住在不远处的小区里,因为当年是小区里唯一一个去首都念书的大学生,所以邻里都管他叫胡状元。Χiυmъ.cοΜ
小巷的尽头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一双脚出现在胡建军的面前,那双脚上穿着锃亮漆黑的皮鞋,在这样有年头的青石板路上显得颇不协调。
“救我……救救我……”胡建军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伸手抓住眼前人的裤腿,那双手上沾满了血迹,黑色的西装裤一下就污了一大块。
男人也不生气,反倒轻笑了一声,他看着匍匐在脚下的胡建军,声音优雅轻快,“胡建军,真是好久不见啊。”
胡建军手指一僵,视线顺着那双腿划过身体最后停留在男人那张脸上,他张着嘴,喉结滚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反倒重新低下头,默默绕过男人继续往外爬。
“看看呐,这就是意气风发的胡状元。”西装男人一脚踩在胡建军的背上,声音还是那样随意散漫,“怎么,不想看见我?”他轻轻笑了声,然后蹲下来戏谑地看着那张全是血污的脸。
胡建军努力向后仰起身子,伤口处传来强烈的疼痛,疼得额头上冷汗涔涔直冒。但比起伤口的痛,眼前这个男人更加让他感觉到害怕,他声音沙哑,还有着隐隐的颤意,“你想做什么……”
“嘘,别紧张”,男人愉快地笑起来,嗓音清透,本该令人心生好感,但听在胡建军耳里,却是如同地狱爬山来的鬼语一般。
男人干净修长的手指慢慢顺着胡建军的脖子滑向心口,“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指尖划过,带起皮肤上一阵颤栗,胡建军只觉得那手指像是世间最可怕的毒蛇,他惊恐地想要喊出声,可胸口处剧烈的撕裂感将所有的话都堵截在了喉咙里,最后他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不一会儿,他在极度的惊恐和剧痛里停止了呼吸,上半身重重砸在地面上,双眼死死地睁着。人们可以清晰地看见,在他心脏的地方,赫然有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男人像观赏古玩一般挑剔地看着手里仍微弱跳动着的心脏,表情似是感叹似是可惜,“啧啧,竟然不是黑的。”
颇觉无趣地撇了撇嘴角,他扔了那颗心,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完手上的血迹才起身离开。
幽长的小巷里男人轻轻地哼起了歌,影子在昏黄的路灯下被拉得长长的。
脚步声伴随着轻快的小调渐渐远去,长着青苔的石板路上只留下一地的血迹和已经死去的胡建军,而那颗脱离了人体的心脏微微地收缩着收缩着,终究也归于平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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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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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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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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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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