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之前林清雪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文文弱弱的小女人。
上回在驿站让张尘远背了锅这个事儿,尽管有林清雪的参与,可是按照他们这些人的想法,主谋还是海长琉。
只有张尘远知道其中最主要的人物是林清雪。
李虎不免对林清雪有些小看。
如今这个丫头开口就是这句话,倒是让他有些无法招架。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污蔑朝廷命官了?”
林清雪走到海长琉身边,伸手握住了海长琉的手。
田七还是尽职尽责的保护在他们面前。
而海长琉外人看不出,只有林清雪手指碰到他的手的时候,才感受到海长琉的颤抖。
林清雪挑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只见灯火闪烁间,海长琉眼底都是愤怒的火光。
她安抚的挠了挠海长琉的手心。
朗声道。
“什么?你还不承认吗?这里所有的兵士都是有目共睹的,你这个时候想要抵赖,难道是因为看着我们不感动你?”
李虎有些发怵。
林清雪若是气势稍微弱了那么一点儿,他还能安慰自己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可是就是因为林清雪的信心满满,虽然站在那群高大的男人中间,这个女人看着十分不起眼,甚至被男人们的身影挡住了光。
却还是从人群中,绽放出了独特的自信。
李虎不禁回想,自己到底是哪里说错了话,让林清雪这么有把握?
“你倒是说说,本将军哪里污蔑朝廷命官?又怎么抵赖了?林御医,不要觉得你是个女人我就不敢动你,这里是军营,你若是信口开河,动摇军心,我还是一样处理你!”
林清雪冷冷的看着李虎。
刚准备开口,就听海长琉抢着说话了。
“李虎,这里是军营不错,可是你的身份,和我媳妇儿的身份天差地别,你怎么敢这么和她说话?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李虎听了这话,挑着嘴角笑了两声。
“哦?兄弟们,布政司这是在用身份压制我们呢!怎么,我们的胡顺内务就这么好,值得布政司这么侮辱我们兄弟?”
众位军士本来就不服气,凭什么他们常年在边关死人堆里打滚,才混得一个温饱。
这个女人凭着什么医术,就能当官,就能在朝堂上出入自由?
这样的事儿,凭什么都落在这个女人身上!
一时间,群心激动。
“是呀,她凭什么!什么御医,算什么东西!”
“我呸!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老子天天在战场上杀敌,她做了什么!”
“还不是凭着那张脸,哪里有什么医术,我看就是自己骗自己!不嫌丢人!”
“一个女人跟着男人抛头露面,海家也真是肯下本钱!”
“呵呵,若不是皇后娘娘举荐,能有这个人说话的份儿?”
“夫妻俩都是绣花枕头,天天看着跟小白脸儿似的,让我们兄弟跟着这种人上战场,我想想都怕!”
……
海长琉脸上涨红了。
他还准备说话。
却被林清雪捏住了手。
他垂下眸子,和林清雪目光对在了一起。
林清雪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了。
可海长琉却在深深的呼吸。
动静很大,林清雪能够明显感觉到海长琉生气了。
海长琉看着林清雪,声音变得粗重。
“他们可以说我,但是不能说你。凭什么让人这么说你,我要和他们拼命!”
林清雪有些感动。
在她来之前,想来李虎他们也说了不少粗俗的话。
这种老兵油子,什么都能说得出口。
让海长琉这种从小在深宅大院中生长出来的人陡然听了这种话,一时间心里肯定是十分难过的。
可是就在她来之前,李虎那么谩骂,也只是田七和他在对话。
海长琉虽然很生气,却始终是躲在人群后头,并没有吭声。
可是如今却因为李虎对林清雪的出言不逊,海长琉彻底被激怒了。
林清雪抬手,轻轻摸了摸海长琉的下巴。
“相公,他说什么让他说就好了。我又不是真的绣花枕头。”
前头田七还在和李虎对骂。
这种兵油子对吗才是最有意思的。
和他们这种文明人说出来的话都不同,有些棋逢对手的感觉。
海长琉似乎讲这些乱七八糟的对话都已经屏蔽了,耳朵里只有林清雪的声音。
他声音有些颤抖和伤感。
“媳妇儿,说到底还是我太没用了,他们才敢这么欺负你。我一定要快些成长起来,以后让所有人见到你都不敢多说一个不字。”
林清雪笑笑,眼底都是温柔。
“好,我相信你。但是你今日是怎么回事儿,不是去王成那边儿的,怎么会在这里碰到李虎?”
海长琉抿了抿嘴,似乎更加委屈了。
“我今儿确实是去了王成那里,让他派了探子去打探匈奴内部的事儿。可是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胡顺。”
林清雪的目光飘到了远处隐藏在人群中的胡顺,点点头。
“嗯,然后呢?”
海长琉接着往下说。
“我瞧着他走路有些坡脚,就问了两句。可是这胡顺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像是装了什么吃的。”
“我看他神色匆忙,就忍不住多问了两句。只说是给张国公补身子的。”
林清雪隐隐猜到了什么。
“然后呢?你把这个东西打翻了?”
海长琉点点头,又摇摇头。
“其实也不能说是我打翻的。我多问了两句,这胡顺就像是惊弓之鸟,自己将东西给碰翻了。”
“一时间,他的衣袍上都脏了,脸色更加不好。我就问了他为什么这么慌张,可他只说是因为打翻了张尘远的补药,唯恐受罚。”
林清雪眯着眼睛,确实看到了胡顺衣襟上头一大块污渍。
原先因为他穿着的是墨绿色的衣袍,不是很惹眼。
可是这么一提起来,确实会看到那块深黑色的印记。
“他这么说也没错儿。你怀疑什么?”
海长琉将嘴凑到了林清雪的耳边,低语。
“其实不是我怀疑,我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这个东西,就是用来毒死张尘远的。胡顺已经给我坦白了,他很恨张尘远,所以在他的汤药里头下了毒。”
林清雪挑挑眉。
也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夫妇二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问。
“这里是军营,那些毒药是怎么拿到的?你问了吗?”
海长琉点点头。
“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就问了两句。只说是有人给他的,问了到底是谁,也不说。他想走,东西已经打翻了,好像是死无对证的样子,可是我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让他走?”
“就想带着他,让你去瞧瞧他衣袍上的到底是什么毒药。烈性的倒是还好,如果是慢性毒药,咱们也要给张国公检查一下是不是早就已经中毒了。”ωωω.χΙυΜЬ.Cǒm
闻言,林清雪微笑着看着他。
“嗯?你不是讨厌张尘远吗?如今有人帮你动手不是很好吗?”
海长琉却摇摇头。
“不是,这个事儿不是这样办的。张尘远虽然是其罪当诛,该死,我也很讨厌他,但是这个时候若是真的出事儿了,杨家父子才走不久,这个事儿难免不会牵连到他们。”
“皇上本就对杨家的事儿十分忌讳。杨家父子这次什么都没说直接将位置让出来,难免会让皇帝更加忌惮。如果这个时候张尘远出了事儿,边关没有统帅,你说皇上会怎么办?”
林清雪眼底带着笑意的看着海长琉。
“嗯,你说会怎么办?”
海长琉沉吟了一下。
“如果我是皇帝,这个时候已经是最后一把的时候了,肯定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让谁来顶替边关的位置。可是他身边已经没有可以用的人了。陶钧在边关,而我父亲那辈的人已经年岁大了,根本不堪重用。”
“即便是皇帝手边有人,一路行进过来,也要半月有余。那么只有杨家父子是最佳人选。那么,以皇帝多疑的性子,你觉得他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杨家父子吗?”
林清雪点头。
“好,相公,你说的非常对。就是这么个理儿。若是张尘远真的是因为匈奴人刺杀,或者是死在了战场上,那么就没事儿。因为这是他自己的命。但是如果被毒杀在帐中,就只能和杨家,和我们挂钩了。”
“你如今真的成长了很多,很多事儿都能自己分析了,我很高兴。”
可海长琉听到了林清雪的夸奖,并没有往日的开心。
反倒是皱着眉头,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和胡顺在拉扯间,就被李虎察觉了。我觉得胡顺是个苦命的人,李虎过来的时候,我也没有将这个事儿说出来。只说是想要有些事儿和胡顺商量商量。”
林清雪算是明白这个事儿的原委了。
点点头。
“我知道了。所以李虎就一边讽刺胡顺,一边用这个事儿来说你?”
海长琉点点头。
“对,然后田七正好经过,看不下去就和他吵上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将你给叫了过来。”
林清雪有些心疼的摸了摸海长琉脸上的伤口。
“那么这个伤口他怎么敢打的?”
海长琉有些撒娇的将脸在林清雪的手心里蹭了蹭。
碰到了伤口,疼的嘴唇微微抽动,却还是十分享受似的。
“他瞧着我和胡顺拉扯,唯恐我动了张尘远的人。所以二话不说就冲了上来。一开始就是污言秽语,我忍不住打了他一拳。后来他就还手了。还说这是边关,就是谁拳头硬谁老大,我不过是和他平级的将军,没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是张尘远闻起来,也只是兄弟间的友谊互问。”
林清雪冷哼一声。
看着海长琉斑驳的脸,心头微微疼起来。
自己的相公,自己都没舍得碰过一个手指头,这李虎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欺负人?
林清雪收回手,走到了人群前头。
田七原本还和李虎在污言秽语的互相问候。
见到林清雪走过来,有些话自然是说不出口了,闭了嘴,不再吭声。
林清雪冷冷的看向李虎。
“看不出来,李虎将军倒是好口才。我刚刚说你污蔑了朝廷命官,你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吗?”
李虎挑着眉头,被田七刚刚的谩骂已经激起了火气,这会儿看林清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咋?你倒是说说,我瞧瞧你一个妮子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张猛在一边提醒。
“将军,这是御医。您还是尊重些好。”
可李虎却拍了一下自己的肚皮,哈哈的笑了起来。
“御医,真是厉害!可是我们这是军队,哪里需要御医?这是在宫里伺候皇上娘娘的人,我们这些粗人认识不起!在我这里都是军医,怎么,这个小娘皮难道还和旁人不同了么?”
边上的军士都在窃窃私语,对林清雪的身份十分的厌恶。
李虎接着道。
“哈哈哈,难道就是因为她少长了个茶壶把儿,就变得矫情起来了?老子倒是要看看,这个边关,不带把儿的难道比我们这些带把儿的更加有用?敌人来了,这女人去和亲?”
原本在窃窃私语的将士们听到李虎这么污言秽语,没有感到反感,反倒觉得十分好笑。
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林清雪面色冷淡的站在人群前头,接受着这一阵污秽的风。
可是身后的海长琉却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想要冲出人群,去和李虎拼一个你死我活。
林清雪听到身后的动静,抬手,示意海长琉不要轻举妄动。
然后看着李虎,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
“哦?你这么厉害,以后匈奴打过来,你一个人就能扛起来整个军营?那么,是不是张国公都不如你李虎强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
这里是军营,一个级别还是很有作用的。
张尘远就是这里的最高权威,林清雪却拿他和李虎对比。
这是打不敬。
李虎顿时就涨红了脸。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什么时候拿自己和国公爷对比了!”
林清雪冷冷的看着李虎。
“你既然还知道这里还有个人能管着你,你和我相公在这里算是同级,那么出了事儿,为何不去张国公那里套一个公道?反倒知道我相公是个文弱书生,还动手打人。”
“李将军,你好大的本事啊!你这是在残害同僚!我相公是前锋营的统帅,若是这个时候有了敌袭,他又被你打伤了,延误了战机,你来负责?”
李虎嘴角抽动,林清雪确实是巧舌如簧,让他有些无从招架。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只是打了他脸上几下,还能延误了他去打仗?你就是在这里危言耸听,之前还说我污蔑了你相公,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污蔑了他!这个事儿,不说清楚,你们今晚谁也别想回去!”
林清雪冷笑一声。
看着李虎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弱智。
“我说你污蔑了他,就是污蔑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说了什么污言秽语!这么多人,一各个都是证人,李虎,今晚你若是不给我相公下跪道歉,我一定去国公爷哪里讨个公道!”
李虎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好像真的没有说什么。
毕竟他是个粗人,说话带着些脏话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是林清雪说他污蔑了海长琉,这从何说起?
“你就是在诓我!你这个丫头嘴皮子确实是了得,但是你好好告诉我,我说了什么!”
林清雪看着李虎,“你忘了,我刚刚来的时候,你说我相公和胡顺内务私通!”
李虎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难道不是吗?他们俩拉拉扯扯的,胡顺作为国公爷的内务,你们夫妇却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对他动手,难道不是于理不合吗?”
林清雪看着李虎,倒像是看着一个笑话。
“李虎,你知道军营中最忌讳是什么吗?”
李虎咳嗽两声,才继续往下说。
“我一个常常年在边关吃沙子的人,难道还没有你这个丫头片子知道?你才来军营几日,居然还敢教训起我了!”
林清雪点点头。
“那么就请你告诉我,军营里最忌讳的是什么,我倒是也要听听李将军的见解。”
李虎却不买账。
“你这是在诈我话?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这么问我!”
而一边的张猛适时的补充。
“林御医,既然你觉得你自己有所见解,就不用让我们将军说了。我们将军是个武夫,到时候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您又生气,这又是何苦呢?倒不如直接自己说出来就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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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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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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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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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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