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生活里,她就是格格不入但分外炫丽的那个人。
此刻,她拿着刀,手都没抖一下。
血液流出,眼睛都不眨。
终于剖出胃部,她长舒一口气,还不忘给身边两个男人科普,“这就是装我们食物的地方。”
两个男人纵然在各自的领域顶尖,但这完全是他们未接触过的事务,倒也不排斥,认真地听着。
“我们所吃的东西,到这里,然后消化,排泄物再经过大肠……”她说到一半住了嘴,现在又不能完全剖开,说了也白说,便拐个弯回到原来的话题,“所以我们看看他胃里有什么,就知道是什么致命了。”
她戴好手套,在两个男人不忍直视的目光中打开他的胃,仔细检查着食物残渣,心里默默记着。
“不是砒霜。”她肯定道。
如果是砒霜,肯定能看出来。
“那是什么?”项天礼和二当家同时追问。
她皱着眉,摇摇头,“食物残渣都很普通,而且我分不清哪个是当天哪个是过夜了的。”
“我们去找他夫人。”项天礼十分果断,起身带着她往外走。
二当家走了两步,又顿住脚,他没有身份,还需要看着尸体,便放弃跟上去的想法。
乾陵悦小跑着跟着疾步行走的项天礼,直觉他此刻心情不算太好,想了想还是主动问,“怎么了,难道有问题?”
“如果不是砒霜,那就说明有人在说谎。”他沉声道。
要么是仵作与夫人串通,要么是乾陵悦的判断有问题。
后者他几乎不会考虑。
但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何串通。
到达死者夫人家,夫人正在垂泪,见他进来忙起身行礼,行完后才开口问道,“我夫君的尸体找到了吗?”
“你给你丈夫吃了什么?”他无意与她多做交谈,沉眉问着。
“普通的家常饭菜。”她被问的一愣,下意识回答,回答完后才发觉他在怀疑自己,分外不平,“我与夫君情深义重,且那日他吃的我也吃了,您怀疑我是否太过伤人?”
乾陵悦一看情势不对,无暇追问平日淡定的项天礼今日为何喜形于色,忙站到两人之间,“夫人,您还记得当日吃了什么吗?”
“当日……”夫人敛下眉眼,似乎在思考,片刻后才道,“那日一切吃食都与平日无异。”
“可有增添什么菜色?”她十分耐心,右手绕到后头摸到项天礼垂着的胳膊,安慰地捏了捏。
夫人经她引导,缓缓回想,忽而眼睛一亮,“那日夫君刚从朝歌供货回来,一起的生意伙伴送了他朝歌特产,螃蟹。”
“螃蟹?”这答案远在乾陵悦意料之外。
螃蟹怎么会杀人?即便有毒,也是日日都吃,可这商人也就偶尔吃这一次。
“没有别的了吗?”她再三追问。
“没了。”夫人肯定回答。
那就没了。
她用手抵着下巴思考着,难道是螃蟹诱导了什么疾病?
得再做个全身的尸检。
鉴于画面太过残忍,她并未打算告诉夫人这件事,道谢后拉着项天礼转身离开。
项天礼不解,“你什么都没问出,为何急着要走?”
“我觉得另有原因。”她来不及解释,重新回到铺子。
二当家还在尸体边守着。
“我需要一个相当长的工作时间,我建议你们不要看。”她一进门就对两个男人如是说道。m.xiumb.com
两个男人不为所动,他们有什么没见过?
但是当乾陵悦真的动手的时候,他们忍着胃里阵阵翻涌的恶心感,有些撑不住。
乾陵悦面色淡定,为了观察清楚还特意在尸体头顶点了俩蜡烛。
“她原本就是如此吗?”二当家实在没忍住问道。
项天礼神色复杂。
他只知她医术高超,称得上妙手回春,却不知道她还能面不改色地做这样的事。
这让他对她的认知又改变一些。
“老板,你继续,有什么需要喊我。”没得到回答的二当家实在撑不住,转身出去,大口吸了新鲜空气,这才感觉活过来了。
而项天礼不动如山地站在里面。
尸检到中途,乾陵悦偶尔抬头一看,发现他还站在那里,有些惊讶,“你不出去吗?”
“不用。”他不仅没有出去,甚至还站近了一些,“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需要。”简单对话后她便又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神色专注,额头浸出细密的汗渍。
项天礼心神微动,伸手替她擦掉额头汗渍。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察觉。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他眼神微沉,觉得眼前的她就是一团迷雾,包裹着他。
“我需要一卷纱布。”没有盘子,只好用纱布叠起来勉强充当一下。
项天礼四下寻找一圈,没有找到她的所需,“没看到。”
乾陵悦这才想起自己并没有摆出来,她抖了抖自己的左手衣袖,“在里面拿。”
男人一愣,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这个意思。
“快啊,我手酸了。”见他迟迟不伸手,她有些着急,嘟囔着。
那表情有点好笑,却很可爱。
他只得伸手,却摸到一堆东西。
惊疑地看了袖子一眼,再大也就只有这么大,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
“拿到了吗?”她着急用,他却迟迟拿不出来,她催促着。
项天礼来不及细想,只能摸到纱布后拿出递到她手上。
尸检一直做到天黑,乾陵悦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呼——”她放下手术刀、镊子,以及各种工具。
面上却更加疑惑。
商人虽然小病不少,但没有任何病会被螃蟹诱发。
她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是真的没有,还是她没学到家?然而在这里也没有老师或者前辈可以请教。
得不到答案的人分外懊恼,抱着手臂转圈,试图给自己一点灵感。
看出她此刻心情不佳,项天礼没有打扰,只退到门边,沉默地陪着她。
直到夜色浓重,她还傻了似的在角落里打转,若非时不时地看她挪到尸体边上检查,他差点以为她鬼上身。
“该回去了,夜深了。”风偶尔从缝隙里灌进来,有些凉。
项天礼看了眼她单薄的衣衫,出声提醒。
“嗯。”她应着。
这是她第三次无意识应着他的话。
项天礼无奈,却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身体拖垮,径直走上去,堵在她身前,低头看着她,语气严肃,“该回去了,明日再来。”
被堵住去路,她抬头望着他,以往觉得还有几分帅气的脸庞此刻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医学教科书,她飞快回忆着,转身又去看商人尸体。
接连的无视与对她的担心使得项天礼心情急切很多,他拦住她,正色,“不要逼我。”
“王爷,您先回吧。”男人的低气压使人倍感压迫,乾陵悦勉强回神,弯弯唇,反过来劝他。
“你这样我怎么回?”他沉着眼,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
乾陵悦只愣了一瞬便反开始挣扎,“放我下来!”
“尸体的死因并不着急,但你不能耗费你的身体。”他的决定不容置喙。
才走出门,一直在外头的二当家一脚拦住他们的去路,“既然老板想待在这里,您不如让她待着,差人送些被褥来便好。”
两人眼神相对,电光火石间项天礼想到之前的谈话,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实在不愿意她劳累。
可是……
“王爷,我觉得二当家说得有道理,你觉得呢?”夜风一吹,乾陵悦清醒许多,从浑噩困境中醒过来,看着他,坚定道。
项天礼无言放下她,沉默地与她对视,“你晚上还没吃东西。”
“马上就吃。”
“晚上不许不睡觉。”他不放心地叮嘱。
“马上就睡。”她顺遂回答,此刻脑子里都是尸体的人无暇顾及明明才拒绝他为何又来关心她的事情。
她并不走心的应答没能打消他的疑虑,可王府不能没人,他再三思考,只得看向二当家,“你别太放纵她。”
“行。”他点头答应,比乾陵悦更随意。
项天礼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二当家凑到她身边,忽然道,“王爷真的很在意你,你没有任何想法吗?”
这问题让她一愣,她看了眼早就没有人影的过堂,眼中复杂,“没有。”
“是吗?”二当家不置可否,“那你为何如此拼命要弄清死因?”
她为自己狡辩,“我并不关心,只是出于医学研究。”
难得遇到这样的案子,她当然要把握机会。心里有个很大的声音如是说。
“是吗?每日京城内离奇死法的人不下十个,你若是真的想做你的研究,不如去找那些人?”二当家轻易戳穿她的解释。
“他们的家人不一定给我剖啊。”
“这位的夫人答应了吗?”
“王爷威胁她才答应。”
二当家摇摇头,笑她天真,“你分明清楚,这世上没有钱权办不到的事。”
乾陵悦的话尽数堵在喉咙里,良久才抬头看着他,“这么逼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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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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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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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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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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