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失望她的不坦率,还是她的狠心。
“乾陵悦,本王只问你这一次。”猜她的心思让人疲惫,在她对自己有无好感的猜测之间动摇也会裹住他的脚步,“你确信,对本王毫无好感?”
乾陵悦从未从他嘴里听到如此严肃的语气,呆呆地对上他的视线,又迅速移开。
她有点挣扎。
但这个问题是摆脱一切感情纠葛的最后稻草,只要她抓住机会,以后她和项天礼就是纯粹互相成全。
“是。”她听到自己如是回答,不知道声音有没有颤抖,但她已经紧张得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好像说了一长串,但她一个字都没有记到心里去。
“……王妃,那你记住,”他得到肯定回答,落寞一闪而过,同时还有放松,“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结束。”
……?她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只当他想从自己身上索取感情补偿,没有放在心上。
简短的谈话仿佛改变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改变。
项天礼还是同往常一样会纠正她的礼数,会叫人三催四请她陪他出去,也会再三强调不要私自出府,现在各处不安全。
次日一早,项天义意外地登门造访。
“二哥,这个点,你怎么来了?”好不容易得了一天休假,项天礼打算亲自去寻找尸体下落,抓紧时间解决这件事,还没出门,就碰上他到府前。
“我来是有件怪事要同你说。”二哥也不避讳,拉着他的手往里走,边走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尸体。”
尸体?他心神一动,听着他继续。
“城外发现了一具尸体,全身上下什么都没有,肚子上还有一道小小的伤痕。”项天义如实回答,将属下的禀报一五一十转告,“早上吓到不少人。”
“二哥可派人去拿回来?”他紧跟着问,又不好明说自己需要,只能再三打探。
“派人送到官府去了,让他们查查怎么回事。”他自然接话,没有怀疑,转而道,“我来是告诉你,近日鬼神之说四起,你可要当心些。”
项天礼淡淡一笑,“我当心什么?”
“坊间都传是我们做王爷的坏事做多了,所以别人索命来了。”项天义半开玩笑半无奈。
他不由得蹙眉,这是什么传闻,又是从谁那儿传出来的?
脑子瞬间闪过死者夫人的脸,大概明白了。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会注意的。”
他应下,又和项天义聊了几句,将他送到府外。
这边来找乾陵悦打算坦白昨日自己撒谎事情的二当家目送他离开,眼睛微眯,原来如此。
绕路去了流火居,乾陵悦正有些失神地坐在窗边,漫无目的地在纸上乱画。
“王妃怎么了,一大早就愁眉不展?”越来越觉得事情有趣的二当家双手抱臂,淡然地站在窗外,笑吟吟地与她对视。
她仰头看了他一眼,默默转身背对着他。
看到他那吊儿郎当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有些窝火。
“和王爷吵架了?”这就是所谓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斜他一眼,嗤笑,“你以为谁都和你那么闲,吵个架都上纲上线?”
二当家耸耸肩,不置可否,翻身进屋,泰然在她对面坐下,“闲不闲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今日南王来过。”
“南王?”她凝眉,似乎许久不见他了,“他来干什么?”
“说是发现了一具奇怪的尸体,正在调查,让王爷出门小心,外头正在骂他们呢。”二当家精简信息,随意说着。
她更加疑惑,“发现奇怪的尸体,为什么要骂他们?”
“说王爷们做亏心事,报应在百姓身上了。”
“……有病。”看来不是项天礼的问题,是这个时代的问题。
电光火石间,她想到商人尸体丢失前发生的怪异事情,整个串起来,“那具尸体就是我要找的?”
二当家翻个白眼,喝口茶,百无聊赖,“我还以为你非要我主动开口说了才知道。”
“你知道尸体现在在哪里吗?”她语气略显急切,眼睛盯着他,显然有所求。
一看到那样水汪汪的鹿眼他就脑壳大,只能诚实回答,“知道。”
她坐直身体,眼中多了不解,“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m.χIùmЬ.CǒM
“……我不应该在这里吗?”他莫名其妙。
“你还欠我一个人情,现在是去还人情的时候了。”她理直气壮,双手抱臂,目光灼灼。
二当家拿这样的她毫无办法,毕竟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应了一声自觉起身往外,临走还不忘多嘴问一句,“这个人情还清了,还有吗?”
“暂时没了。”乾陵悦十分讲究说话的艺术。
暂时是没了,谁知道以后呢。
二当家闭闭眼,行吧。
飞身出去。
为了方便行事,二当家直接去官府透出尸体,带到还未装修的铺子后院,安顿好后通知乾陵悦让她记得来拿她的人情。
这是不得不出门的事,而且她要正大光明地出门,于是在两人那番正儿八经但不知所云的谈话后,她第一次找上他。
“王妃有事?”谈话过后的人有礼有距,没有之前偶尔情绪的失控,亦没有忘了时间般地盯着她。
她忽略那转瞬即逝的落寞,直入正题,“我找到尸体了,现在放在二当家的铺子里。”
项天礼一顿,抬头望着她,“你找到了?”
“嗯。”
“怎么找到的?”那尸体被秘密压回官府,对外宣称就地埋了,也就项天义知道事情内幕,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答案呼之欲出。
他敛眉,垂首盯着桌上的书卷,还抱有一丝期望。
“我自有消息来源。”她和二当家联系也不是一天两天,完全可以坦然相告,可想到才不久发生的不太愉快的事,她决定瞒下来。
反正项天礼那么聪明,自己应该也能猜到。
“我不知道你和他还有联系。”项天礼终于抬头看向她,上次他以为两人完全断了联系,她对二哥不过是正常的仰慕。
原来仰慕里从来藏着爱。
她后来那番否认,难道是因为不可能?
再联想到她动辄提到休书,一切似乎都串联起来。
他再三动摇的猜测也坚定一些。
“是你说的不管我。”乾陵悦被他略带质问的话弄得莫名其妙,他明明知道二当家的存在,为何做出这幅表情。
“是,本王逾越了。”他将发的怒气瞬间收回,沉默地又盯了桌面半晌,起身,“走吧。”
两人只带了项畏一个随从,他跟在两位主子后头,心里头着急。
从昨天下午开始王爷心情似乎就不太好,刚刚王妃主动找来的时候他还以为会有好转,哪里知道现在出来脸色更加不好了。
前阵子还进展良好,王爷还说感觉王妃喜欢他。
“铺子在这边?”他第一次来,并不太清楚。
“嗯。”乾陵悦轻车熟路,推开大门往里走。
装修的工人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心里把她当老板。
跟在后面的项天礼一并享受到点头礼,心里疑惑一瞬,随后了然,这里的人并不知道他是王爷,这简单的招呼反而正常。
进到里面,乾陵悦直接越过几间还在装修的屋子,到达最后一间。
没有敲门,直接打开,“尸体呢?”
正蹲在地上给尸体扇风的二当家抬眼,委委屈屈地看着她,“这里太闷了,要是你们再来迟一点,他就腐了。”
这话让夫妻俩同时皱眉瘪嘴,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场景。
“你不是要解剖?怎么什么都没带?”二当家和她很熟络,数落得让项天礼生出理智的怀疑。
以前以为是她喜欢他,再加上两人东城外的纠葛,熟络很自然。
可她不喜欢他。
东城外的事情也鲜少听她提及,最近听的最多的就是这个铺子。
“这里打算做什么?”见乾陵悦正在往外摆工具,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发问。
“做个小医馆,卖点药和胭脂。”二当家极为灵泛地接话,担心她说漏嘴。
“胭脂?你?”项天礼怀疑地看着他。
记得乾陵悦说过,这是他的铺子,卖药他倒还理解,胭脂……
“我认识一个朋友,胭脂做得很好,但没有门路,我便帮她卖一下。”二当家显然预演过很多次。
乾陵悦莫名想到一个梗,没忍住笑着低声道,“你说的那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
被二当家瞪了一眼。
差点自掘坟墓的人丢下锄头,专心做手下的事。
“场面可能有点不忍直视,我善意提醒你们到外头避一避。”下手前她抬起头看着一站一蹲的两个人。
“不用。”
“不用。”
一高一低,异口同声。
她讶异地扬了扬眉尾,顺遂地点头,“好的。”
专门换了一把手术刀,一层层切开死者肚子,血极其缓慢地从伤口溢出来,干枯地仿佛他的脸。
乾陵悦又抬头看了一眼,两个男人不知怎么眼神同时一闪,像是在认真盯着尸体。
她低下头,认真“工作。”
两个男人的视线又默默移到她身上。
她是一个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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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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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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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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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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