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阶打开木盒,见其中卧着条极精致的项链,玛瑙镶嵌,皓石点缀,流光似的链条,落在手里冰凉清润。
玛瑙虽珍贵,但若是设计得不够巧妙,则难免显俗。这项链的坠子采用镶嵌方式缀入一颗樱红的玛瑙,将玛瑙打磨得圆润光滑,又以赤金两色做主调,恰到好处地诠释了“浓郁深邃之美”,细致之余又显俏皮,典雅之下不失潮流。
且一看就知不是魔界的潮流。
项链拿在手,苏阶煞是欢喜,定了定神问丹青是谁做的。
丹青道:“这项链是由尊上绘图,遣幽篁里的工匠加紧赶制,连夜给你送来的。”
幽篁里,楚诠在人间开的店铺,也不知道十年来发展得如何了。
苏阶:“好端端的,他送我项链做什么?”
丹青一脸的“你还明知故问”,瞥了瞥四下无人,道:“你是不是和尊上闹脾气了?”
“没啊,我闹什么了?”
苏阶满脸坦然,亮亮的眼睛扑闪两下,到底是希冀地看向丹青:“他没有什么话托你带给我嘛?还是说他另有嘱咐?”
“……”丹青抿嘴,斟酌道:“尊上见你多日不曾来信,颇为想念,于是绘制了这份图纸,想送个礼物给你。”琇書蛧
实际是他自己先气了两天,然后发觉苏阶不对劲,接着又花了半天时间思考她还不主动联系自己是不是生气了,最后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先送礼物破冰。
这厢,苏阶看出这是丹青为了缓和他们而关系说的好听话,但还是欣然接受了。
她也不太清楚自己在闹什么,这两天她也很难熬,几次三番变出传讯蝶想跟楚诠说话,但是一想到他还没将上次的传讯蝶送回,她就又不高兴了。
为此,她还特意去咨询妙法:“我是不是太计较了?”
计较得失,计较我在他心中的比重,计较他爱我是不是比我爱他更深……
“我觉得这样很幼稚,自己也很讨厌自己这样,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忍不住去想。师兄,这和心魔有关系吗?”
“……”
让一个出家人去解答情感问题,妙法头一遭感觉到了人生之艰难。
但眼下苏阶身边没一个能听她说心事的,空一又将全副身心放到传播佛道上,他若是不帮苏阶,还有谁能帮呢?
妙法试着将苏阶所说的矛盾点代入佛理之中,几番思索,片刻后睁开眼,道:“苏施主和魔尊见一面吧。”
“可以吗?”苏阶有些不安,“我们见面不会触发彼此心魔吗?”
“施主与魔尊互为对方心魔。”
话说完,却是妙法自己也怔了怔,蓦地笑道:“是了,施主与魔尊互为对方心魔,心魔会寻觅种种情绪弱点而对宿主发动进攻——相思之情泛滥,亦会被心魔寻住把柄。”
就是说,他们需要控制情绪,而非断情绝爱。
“施主见到魔尊后,不妨将诸多情绪都告诉魔尊,这些情绪既是因他而生,自该由他来解决。施主若是自行消解,不仅内耗极大,也容易让施主对这段关系丧失信心。”
“对!”苏阶抓住某个字眼说,“有些时候我就是这种感觉,就是没有信心!”
明明他因自己而中了心魔,却还是在冗长时光的侵蚀下,逐渐丧失信心。
日子好像怎么过都不如他在身边来的快活。
于是变得愈发矫情、多愁善感,巴不得他能变成自己肚里的蛔虫,精准捕捉到那些她难以宣之于口却又时时萦绕心头的情绪。
这些,好像也只有他能解决了。
当晚,苏阶对着传讯蝶道:“我们见一面吧,时间地点你定。”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空一和妙法都同意了的。”
……
这两天,客栈伙计们都兴高采烈的。
不是接了什么大生意,也没有突然涨工钱,更加不是凌志换了张嘴会正常说话了。
而是为了迎接“奥瓦节”。
魔界的奥瓦节由来已久。相传在很久之前,魔界寸草不生,比之鬼府的层层地狱还要恶劣黑暗,先魔祖们陨落至此,本打算默默死去,突然在某天有只狗叼了袋种子过来。
种子落入寸草不生的土壤里,竟在须臾间生根发苗,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成熟,最后迅速结出粮食。
粮食给了先魔祖们继续活下去的勇气,这之后,他们又在布袋中发现了草种、树种、花种……这些种子不如谷种神奇,培育周期也长,甚至大多还易夭折,但有了这些种子,就有了建造家园的勇气。
“奥瓦”据说是先魔祖们给那只狗取的名字,有的人则认为这两字很像狗的叫声,但不管那种论调,奥瓦节在魔族眼中,意味着新生。
和人间春节不同的是,他们不辞旧,只迎新。
所以越接近这天,魔类们就越有种焕然一新的期待和兴奋,就像埋于阴冷湿浊土壤里的根寸寸拨动,终于要冒出芽儿了。
知道苏阶是人族,土狗首当其冲介绍起奥瓦节的由来,介绍完又暗戳戳点了“新”这字眼儿,苏阶于是大手一挥,又拨了钱给伙计们裁制新衣裳了,这回还捎带上了空一妙法以及凌志。
“姐,你咋还把自己忘了?”土狗掂量着手里钱袋道,“干脆咱大伙儿组团去成衣铺子量身算了,省时省力!”
“你们去的时候叫上两位师父还有凌志,我就不去了。”
手指无意识拨弄着案上算盘,苏阶嘴角是压不住笑。
土狗“见多识广”,一瞅这笑就知道跟男的有关,但他有意探探虚实,便装作不懂道:“为啥你不去啊?怕钱不够?大不了我们几个捡那最便宜的来,凑也给你凑个布料上乘的!”
“哎呀!”苏阶啐声,“我有新衣服——有人送了。”
“哎哟喂——”土狗眉飞色舞,拿腔拿调道,“谁胆儿这么大敢撩拨我们大姐大呀!”
“去你的!”苏阶拎起算盘作势要打他,被土狗一溜烟跑掉了。
彼时,她楼上房间的衣柜里,静静躺着件罗纱红衣,是昨儿个丹青才送来的。
楚诠约在了奥瓦节,宫城外,冥河畔。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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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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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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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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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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