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阶扬言要为全天下的女性服务,那就必须海纳百川,且不说千人千面,单是同一件衣服穿在两个人身上都有截然不同的效果,为此,苏阶没少后悔过当天脑子一劈叉就说了大话。
鉴于当时他们的店铺选址已经定下来了,楚诠由户型想到了思路,说可以按照身材划分,大体上可以分为高矮胖瘦——高个的可以凸显腿长优势、矮个的则要视觉显高,身材丰腴者在视觉显瘦的同时还要注意“藏拙”,纤细瘦弱者则要在用料与版型设计上凸显高级之感。
这一说,苏阶立马来了灵感,一夜未眠,洋洋洒洒画了数十张手稿,翌日顶着个鸡窝头将它们拍到楚诠面前:“刨除那些穿什么都很好看的,我觉得女子在穿衣上需要秉承的理念是‘扬长避短’,所以在高矮胖瘦的基础上又将‘不完美身材’做了个细分。”
楚诠拿着画稿一页页翻过,画的有:腰粗腿长型、上身细窄下臀宽型、肩宽胯大偏瘦型、胖却有腰型、肩宽腰细型、圆型、竹竿型。
前面倒是能从字面理解意思,这圆型……楚诠指着问:“为什么叫圆型?”
苏阶煞有介事:“就是肩圆肚圆臀圆腿粗,无论从哪个方向看总有个圆。”
“……”楚诠面露尬色,“这类型的就不用考虑了吧……”
“凭什么?这类服装只要避免繁重感和艳丽的颜色,在气质上很容易出彩的!”苏阶把最底下的一张压到楚诠手上,“你要是觉得圆型身材不用做设计,那竹竿型的也大可不必!”
塞在手里的,赫然就是那天蓬头垢面跟着苏阶的女装楚诠。
“要我说,像你这样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类型才最不好设计!”
——他不过表达一下看法,生什么气?
楚诠心虚地摸摸鼻子:“嗯,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哼!”苏阶这才满意地收回手,“接下来干什么,针对这几大类型的身材做设计吗?”
楚诠略略点头:“开业前一个月,我们要尽可能的吸引人眼球,每种类型的服装设计出四套不同风格的,我们每七天换一次新款。”
这时,丹青将早就雕刻好的人形木偶搬出来,楚诠指着木偶说:“到时候就让它站在店门前,一天换一件衣赏。”
听着就是件极为浩大的工程,丹青忍不住向苏阶投以同情的目光,但没想到对方没有半点要泄气的意思,用完早膳,又闷头回房画稿了。
他和他家主子一个不会画画、一个没有设计灵感,除了端茶倒水全然帮不上半点忙。眼瞅着一水灵灵的小姑娘熬夜熬得脸色蜡黄形容枯槁,丹青看不过去了,劝楚诠让苏阶少画点。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楚诠喝茶喝得慢条斯理。
丹青在一旁不可置信:“你就一点也不心疼?”
不能啊,他怎么可能看走眼?
楚诠喝完茶摇摇扇子:“心疼什么?我又不是她娘。”
丹青一噎,挑眉瞅着自家主子,越看越不顺眼,挖讽了一句“您最近是越来越像女人了”就走,走到门边,又想起什么似的问:“您怎么改口叫她苏苏了?”
楚诠才被呛得莫名其妙,闻言又是一愣。
对哦,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叫苏阶姐姐了呢?好像是在河边吵架之后?
管它,一个称呼而已,苏阶都没察觉出来,他又何必想理由解释?
这么想着,楚诠又怡然自得地倒了杯茶。这茶是邵员外家送来的谢礼,苏阶不喜欢喝茶,倒让他给笑纳了。
又过几日,丹青和楚诠定下了开业的良辰吉日,苏阶的设计稿画完,又被楚诠安排了服装打样的活计,让她务必在开业前赶制出第一批新款。
这回丹青揽起袖子在一旁帮衬,看见楚诠就当空气,让楚诠很是下功夫检讨了自己一番,才在最后一天堪堪伸手帮忙。
“终于……结束了……”最后一针收完,苏阶瘫坐在地,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上下眼皮胶着难分。
楚诠端着茶盏绕着人形木偶走一圈,忍不住点评几句,待再转到苏阶跟前时,却见人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睡着了。
“苏苏?苏苏?”
他蹲下去拍了拍苏阶的脸,见她半点反应也没有,不禁皱眉:睡没睡像!
丹青怨妇似的飘到他身边,盯着张疲惫至极的脸,幽怨道:“都怪你!万恶的剥削者!”
楚诠反驳:“她如果不愿意,我又不会逼着她做,怎么就成我的错了?我不也是为了店铺开业吗?”
瞧着他自觉有理的模样,丹青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主子啊!您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吗?越是苏阶这种实力强悍的姑娘,越需要有一个让她觉得踏实安心的臂膀——以柔方能克刚呐!”
楚诠听了深以为然,于是端正姿态问丹青他现在该怎么做。
丹青:“把她抱回房里休息。”
楚诠照做,把苏阶抗到肩上,举步正要往她闺房迈时,被丹青瞪大眼睛拦住:“我说的是抱!不是抗沙袋的抗!”
“可是这样比抱轻松啊。”楚诠颠了颠肩上睡得死沉的姑娘,“你看她睡成这样,哪里会感觉得到我是抱是抗?只要送回房里不就行了?”
丹青举起他血脉喷张的拳头:“我不管,你必须给我抱她进去。”
他有法力,楚诠打不过,认命地将苏阶打横抱起:“这下行了吧?”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丹青仰天长叹:主子啊主子,你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呢?
另一边,楚诠将苏阶抱回房,忍不住蹲在床边端详起来。
老实说,自从在河边吵过架之后,他对苏阶的感觉就十分……复杂。
某些时候是好奇。就好比眼下,他看着苏阶瘦瘦小小的脸蛋就在想:这么轻的一个小姑娘,抱起来都像一堆骨架似的,怎么能爆发出那么强大的力量呢?
某些时候是厌恶。就好比他端详着端详着,仰躺的苏阶缓缓张开了嘴,开始用嘴呼吸,然后口水源源不绝地流下来……
楚诠:“……”更多时候,是烦躁。
说厌恶吧,其实也不是那么厌恶。
他用衣袖拭去苏阶嘴角的口水,替她盖好被子,想了想,又往茶壶内灌满热水,然后盯了她半晌,最终皱眉离开。琇書蛧
很烦躁,不喜欢自己对她好,但又忍不住想她,再这样下去,他怕计划还没完成,他就先……
……
第二天日上三竿,苏阶怎么叫也叫不醒,楚诠无奈,只好用玄光镜召集各家千金,请她们到场为新店开业造势。
苏阶一觉直接睡到太阳下山,醒来后不知今夕何夕,朦胧着眼睛起床喝了杯水,在木屋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见一个人影,她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很低落。
待清醒过来才省起今天是开张的日子,她连衣服也没换,失魂落魄地往镇上走去。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楚诠在店门口看到苏阶正往这儿来,隔了老远就朝她招手,可是苏阶跟丢了魂儿似的,压根没看见。
“苏苏?”楚诠跑过去,探究地打量她,“怎么了?”
苏阶的眼睛像是才恢复聚焦,看清楚诠出现在眼前,蓦地就吸了吸鼻子,微微抬起双臂:“抱抱。”
“……”
楚诠犹如晴天霹雳,看着苏阶索要拥抱的行为,脑海冒出了念头:她、她这是在……求爱?!
然而不等他反应,苏阶就已上前一步,自然而然抱住了他。
“我一觉醒来,发现太阳都下山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突然就好难过哦……”
柔软的触感隔着衣料传来,苏阶身上暖暖的,声音也透着委屈,整个人就像是被夕阳烤化了一般,全然没有往日的半分凌厉。
楚诠心里一软,忍不住轻轻拍着苏阶后背:“没事了,我们都在。”
他一哄,苏阶就肆无忌惮地将他拥得更紧:“真奇怪,以前我一个人住也没这种感觉,但是刚刚找不到你们,就真的好难过啊……”
楚诠笑:“因为你有我们了啊。”
橙红色的夕阳下,红衣少女抱着比她还要瘦弱的家伙,那人面上是春风得意,心下……是狂喜不止!
苏阶主动抱他了!
苏阶沦陷了!
他成功了!!!
“哎哟!可累死我了!”丹青边嘟囔着边去收店门口的木偶,逮眼竟瞥见橘黄色天空下相拥的两人,他努力眨了眨眼,再三确认那是苏阶和楚诠,骇得连忙跳进店里,虚掩起店门做遮挡。
天啊地啊!瞧瞧他家主子那一脸受用的模样吧!
还复什么仇?换回男装原地成亲吧!
——诶不对!
主子现在是女装,莫非、莫非……苏阶真的喜欢女人?!
丹青绕到另一边的窗户,费力地去观察苏阶的神情。
前一刻还喜极而泣的丹青,此刻表情凝肃起来。
不对啊,苏阶怎么打哈欠了?她怎么一点依恋的表情都没有?
再看看……
怎么又变成一脸嫌弃了?她在说什么?
看嘴型,好像是“你肩膀好硌”?
反观楚诠,笑得那叫一个春风荡漾,还一脸宠溺地揉揉她的头说“知道了”?
“……”丹青五雷轰顶,滑坐在地。
造孽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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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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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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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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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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