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一个看不清样貌的妇人在旁边喋喋不休。
“你说你有什么用?让你去打个猪草,还能滚到山底下去!怎么没把你摔死还能省了份口粮…..”
“我死了李疏鸿回来你们怎么交差?!”宋晚意烦躁地呛了一句。
那妇人被抵得面色通红,不服气地瞪了宋晚意一眼。
“这一家子人干脆饭也别吃了,爸还给书记送了两碗白米借来车子,我看剩下的半个月一家人怎么活!”
“也不看看如今是个什么光景,还端着在宋家做大小姐娇生惯养那一套!咱家的人早晚要被她祸祸光….”
“行了!人没事已经是万幸,你瞎嚷嚷什么?!”拉车的汉子出声呵斥。
宋晚意在絮絮叨叨的抱怨声中冷静下来后,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自己穿越了!
而身边这个走三步骂一句的女人,正是李家三儿子李世尧的媳妇,顾蓉娇。
明明前一瞬还在北京三环外的那栋小洋楼里与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恋爱脑妹妹吵架。
谁知下一秒,恋爱脑宋禾带回来的野男人倏地从角落冲出来把自己推下了楼。
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宋禾趴在楼梯口朝自己拼命伸长了手臂。
而那个推她的男人,却死死拽着宋禾的肩膀,嘴角挂着得逞的笑……
他身后那一排排梨花木架上摆放着的古董珍玩离自己越来越远,宋晚意绝望地瞪大双眼。
宋家完了….她前半辈子在古董界打下来的赫赫名声,也跟着完了。
再睁眼时,宋晚意发现自己躺在深山的坟地里,脚边还躺着个男人。
那男人似乎没了呼吸,脖子底下的狗尾巴草上还挂着一滩污血。
她慌忙中爬起来想要离开,谁知脚底一滑,顺着坟坡坡滚了下去,然后就没了意识。
在接下来那个长而离奇的梦里,宋晚意看到自己从城中老宅子出嫁,穿上大红色喜服,嫁给了李家长子,李疏鸿。m.χIùmЬ.CǒM
李疏鸿两年前去当了兵,村子里多事的婶子见她软弱斯文便处处为难拿捏,周围人笑着骂着叫她:宋晚意……宋晚意……
原身竟也叫宋晚意。
紧跟着是婆家出事,家里的房子被没收,一家七八口人集体搬进了跳蹬村最偏僻的一处泥巴房子。
她一个二十六岁风华正茂的古董店老板,眼瞅着刚谈下一笔大单子,钱还没捂热就被人害了来了这个鬼地方!
越想越气,忽觉胸口一热,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从喉咙里涌上来。
“呕~”
“妈呀!李世尧!你嫂子吐血了!”顾蓉娇尖叫起来,手忙脚乱地拿手去捂宋晚意的嘴。
宋晚意想把她的手拍掉,心烦意乱间下手也没个轻重,修长的指甲在顾蓉娇手臂上留下五道齐齐的血印子。
“李世尧!你嫂子这是要废了我啊!狼心狗肺的!早知道就该让她死在山里头……”
“够了!”李世尧眉头紧锁,可他也是个粗人,见宋晚意吐血也乱了分寸,只能强装镇静。
“这话让爸妈听到了,准扣你伙食!不回家了,直接去队上张医生所里!”
顾蓉娇只干嚎两声就收了音,她才不想饿肚子。
出了林子,细密的雨水落到宋晚意脸上,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然后从胸口呼出一口浊气,迷迷糊糊的又晕了过去。
……..
“不行啊李书记,咱们家晚意是干活的时候受了伤,咋能因为她受了伤就不给她那份粮食呢?”
李父李斯行站在门口佝偻着身子,几近哀求着。
“李叔,不是我不讲情面,你看看晚意,连站起来都够呛,给了她那份粮食,她干不了活啊,你也知道,咱们如今是挣多少公分,配多少粮食……”
书记李东平抖了两下肩膀,皮笑肉不笑地冲着屋内探了探。
“爸!别为难书记了,要不我明儿个起,少吃半碗,把我那份匀给嫂子!”
“说什么胡话,哪有男人把粮食让给女人自己饿肚子的道理!”
宋晚意撑开眼皮,看到李世尧涨红着脸,被李父李斯行训得垂着脖子。
李母柳安娴坐在床头目色空洞地望着这一切,仿佛外头吵闹皆与她无关。
这一家子人,过得未免太窝囊了!
“书记的意思是想卸磨杀驴了?!”宋晚意冷笑着打量李东平,”劳作的时候我李家出力出人,得的公分在队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怎么着?现在想扣下我那一份?!”
李东平不满地皱眉提醒:”晚意啊,你说话别太难听,大家都是一个队的不是?”
宋晚意气结,本想爬起来把这个李东平怼得心服口服,奈何刚穿越过来身子太虚,一口浊气卡在嗓子里,咳了半晌。
李斯行怕闹出事,忙把李东平请到院子里,不知说了些什么,李东平在外头骂了两声就走了。
宋晚意翻了个身,等眼睛适应了周遭昏暗的光线后,心底已经凉了大截,这李家也太穷了!
屋顶破了两个洞,感谢老天爷仁慈出了太阳,才让她看真切周围家徒四壁的窘迫。
整个屋子就摆了一张老木床,床边安置了个不足膝盖高的竹编柜,多看一眼都觉得寒碜。
窗户是拿报纸糊的,上头印着1976四个加大加粗的墨字。
她转动眼珠,那句“爸”“妈”怎么也喊不出口,喉咙咕噜咕噜响了几声,才脱口而出:“世尧兄弟…..水…..”
在原身残缺的回忆里,李家就李世尧对她最好。
本来前两年顾蓉娇也算个热情善意的好妯娌。
可李世尧对她太好了,村里的风言风语传到顾蓉娇耳朵里,妯娌的关系就变了味儿了。
在外头收拾饭桌的顾蓉娇一点就炸,手中那张破了几个洞的抹布被重重丢在地上。
“什么世尧!宋晚意!你干嘛叫我男人叫得这么亲密!你知不知道外头是怎么说…..”
“蓉娇!”李斯行及时喝止,气得连身子都颤了几颤,“你是李家人!怎么还听了外头的脏话回来胡诌诌!”
“我就说爸你一碗水端不平!我才是老三的媳妇儿,外头的人当着我面儿地讽刺我,也没见你冲上去替我说句话啊!”
宋晚意俯在床边喘气:”人家说什么你就能信什么,真白瞎了你男人对你这么好!”
“今后谁再造谣,我非要把这些人逮起来打一顿不可!”李世尧面色涨红,拳头在背后握紧。
院子里头一阵霹雳吧啦响,一个穿灰衫的男人抬脚进屋,神色紧张地望着屋里的人。
“老三,什么打啊杀啊的,当真是出人命了?!”
等他看清躺在床上眼睛睁得滚圆的宋晚意,目光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
“爸,妈,队上今早从山上抬下来个四队的,书记说下午让大嫂也过去一趟。”
李斯行狐疑地扭过头看了一眼宋晚意:“这关你大嫂啥事?”
“嗯….那个四队的,说是断气了,有人看到他手里还攥着大嫂衣服上的扣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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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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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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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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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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