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伸出手,想要接过笔记本。

  他手腕往后扬了扬,放在了自己肩后,躲开了她的手。

  江澜的手顿在空中,她紧咬着唇,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你想跟谁去看花海?”

  “和谁去坐热气球?”

  江澜眼睫颤了颤,她摇头。她并没想过和谁去,记下来这些,她只是怕自己忘了。

  她怕自己记忆一片空白的时候,连那样小小的愿望都忘记了。

  别人随手就能完成的事,却成了她记忆空白处的遗憾。

  陆竟池注视着她的模样,眼神愈发地冰冷起来。

  他捏住江澜的下颚,低声道:“说话,你想和谁去?”

  他力道并不大,甚至还算得上温柔,但身上传递来的压迫感,让江澜有些喘不上气。

  江澜嘴唇动了动,许久才吐出一个字:“没。”

  这一声极轻,就像小猫嘤咛了一下,夹杂着一点鼻音,直接挠进了男人的心里。

  陆竟池笑了声,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看来,在我身边,还是委屈了你。”

  “我竟不知道,你的心已经飞了这么远。”

  江澜想去拉他的手,他却忽然直起身子,江澜的手落了空。

  陆竟池再次翻开笔记本,扫了扫上面的字体,随后他看了眼江澜。

  江澜注意到他的眼神,几乎是下意识站了起来。

  “撕拉——”

  他就这么当着江澜的面,将那个笔记本撕成了两半。

  江澜怔怔地站在原地,手就那么僵在空中,眼睁睁看着他把笔记本撕成两半,四半…

  碎成好多片。

  男人手腕一扬,纸屑纷纷扬扬在空中散开,像雪花一样,落得到处都是。

  “看来,只能继续委屈你了。”

  他不咸不淡的说着,好像撕掉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江澜看着空中纷扬的碎片,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纸屑落在她的头发上,还有肩上,好似在安抚她一般。

  陆竟池丢下这句话,转身上了楼,脚步带起的风,将一些碎片掀了很远。

  江澜静静地站在客厅,盯着地上的碎片发呆。

  过了好久,她才蹲了下来,将地上的纸片拢在一起,这些纸屑,就像她微不足道的愿望,碎得七零八落。

  她趴在地上,将茶几底下的捡起来,沙发下的捡起来。

  陆竟池站在楼上,双手抄兜,冷眼俯瞰着下方,那道跪在地上的身影。

  她正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碎片收起来,好像在捡什么稀世珍宝。

  他也不会知道,他撕碎的东西,是江澜想了很久才记下来的。

  或许明天过后,她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江澜捧着那些碎片,来到杂物间,用小箱子装起来。m.xiumb.com

  她在杂物间站了好久,久到她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江澜收回视线,转身走出杂物间,走到门口,却发现陆竟池不知何时站在外面。

  他就穿了件银灰色衬衣,领口纽扣散开,抬眼便能看见他的锁骨与喉结。

  江澜盯着他看了两秒,她终于想起来正事。

  她比划道:你是不是,离开公司了?

  她本来想问是不是踢出董事会了,但这样问,似乎有些扎心了。

  陆竟池眸子盯着她,等了会儿他才开口,“是的话,你是不是就准备去完成你那些心愿了?”

  江澜微微一怔,忙不迭摇头,比划道:你真的离开了吗?

  “是。”

  江澜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沉默良久,她才比划:对不起。

  “对不起?”

  江澜点点头:都是我不好,对不起你。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江澜又沉默了下来,她想了很多。

  最后她鼓起勇气,比划:我会赚钱。

  陆竟池扬起嘴角,似笑又非笑,“你赚钱?赚钱做什么?”

  江澜:赚钱,不让你饿肚子。

  他嘴角的弧度淡了下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许久没有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男人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这么厉害,那你不如帮我将欠公司的几千个亿也补上?”

  江澜身子一僵。

  她突然想起林征说他会坐牢的事,难道就是因为欠了公司几千亿吗?

  “怎么,怕了?”

  陆竟池凑近她,“你怕也没用,我们是夫妻,这是我们共同债务,你若想离婚去追求那所谓的梦想,得先把一半的债还上。”

  “清楚吗?”

  江澜其实并不知道几千亿是什么概念,她只知道很多。

  多到她几辈子也还不上。

  所以,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陆竟池离婚了。

  江澜忽然握住他的手,对他露出一抹安慰的眼神,表示自己不会离开。

  陆竟池忽然不说话了。

  许久,他才说道:“去洗干净。”

  江澜知道他被开除了,心情肯定不好,从高高在上的地方掉了下来,正常人都会受不了。

  所以情绪不稳定也正常,江澜心里暗暗决定,不能激怒他的情绪,要顺着他一些。

  她转身去楼上洗澡,洗了好几遍。

  出来时,陆竟池忽然递过来一套衣服。

  江澜急忙接住,拿起来一看,是很奇怪的吊带,白色的,有点像泳衣,但下面还连着丝袜。

  这种类型的她有好几条。

  想到一些事,她脸噌的红了起来。

  “换上。”

  “……”

  她瞄了眼陆竟池,男人已经走到沙发坐了下来,悠然地点了根烟,一双深邃的眸子锁定在她身上。

  江澜暗自深吸一口气,他受了打击,心情不好,他心情不好。

  强调了自己三遍,她拿着衣服回了浴室。

  再出来时,她换好了。

  江澜觉得很难为情,手足无措,却一时间又不知该挡哪里。

  陆竟池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

  江澜主动走到他面前,红着脸比划道:我换好了。

  男人拍了拍自己腿。

  不用说话,江澜就懂得他的意思,她侧身坐在他腿上。

  陆竟池手指抬起她的下颚,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弧度,江澜心中发紧。

  嫌弃又讥诮的眼神。

  “你在裴卿声那里,是不是也这样听话?”

  江澜脸色微微发白,脸上闪过肉眼可见的慌乱。

  难道…裴卿声将那些视频发给他看了?

  江澜手指紧紧攥起,不敢去看他的眼神。

  陡然间,周遭的气息冷了下来,冷的江澜毛骨悚然。

  他掰正江澜的脸,“回答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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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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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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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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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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