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杆车上的旗手不断传来旗号,那些清军营帐,以东面十里外的洚水河边最多,还有紧靠明军营地的蒿水河上流与下流也有不少,只有西面蒿水河对岸那边的营地似乎会少一些。
此时宣大、山东将士静静地注视着清兵扎营,看他们人叫马嘶的,大队大队的辅兵跟役迎着寒风,出外挑水造饭,耳边不断出来异族的口音喧腾。
慢慢的夜幕降临,清军营地中,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最后汇成一片通明的灯海。加上明军营地中也是灯火通明,从空中望下去,使如巨鹿周边出现几个巨大的不夜城一般。
当夜卢象升又招集众将议事,卢象升知道清军的军势给众将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力,于是开始极力为众将打气。
议事完后,卢象升又叫住刘衍,让刘衍陪他到处走走。卢象升身旁跟着亲将陈安,刘衍身旁也只跟了苗绍等几个亲卫,一行人只是在营地周边到处巡视。
整个明军营盘己是戒备森严,各营巡视的兵丁不断,口令喝叫声不断响起。除此之外,各帐周边安静无人,只有帐前星星点点的灯笼火把发出暗淡的光。
明军营地的外围防线中,这里各营也安排了大批的守夜人员,安插在地面的一排排木杆上,挂着层层的灯笼,在寒风中不时抖动,也照亮了周边的地界。为了防止清兵偷营,除了这些守夜人员与灯笼火把外。围着明军营地的三面地面上,还撒满了密察层层的铁蒺藜,各处要紧地带上,也布上了拒马。
这个时代想要偷营其实很不容易,患有夜盲症的士兵很多暂且不说,冷兵器时代的旌鼓旗号更是失去了作用。小股人马偷袭还好,大股军队搞偷袭,纯属添乱。所以清兵想偷宣大军队的营地极难,与之相同的,宣大军想要偷袭清军营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刘衍与卢象升来到营地外围防线,看着对面清军营地密集的灯海,刘衍心神有点恍惚,似乎有点回到后世,面对城市灯海的感觉。
一行人在营地外围转了一围,最后来到蒿水河边,对面同样是清军营地隐约的灯海,连着天上的繁星,似乎分不清哪个是天,哪个是地。
隆冬时节的寒夜冰冷彻骨,河边的夜风更是大。刘衍身上披着盔甲,直有冷到骨子里去的感觉。有时一股寒风吹来,刘衍都会不由自主的全身哆嗦,更不时听到周边众人牙齿上下相碰的声音。
在河边的黑夜中,卢象升、刘衍等人看到一处烧着一堆火,几个人围着火堆蹦蹦跳跳,其中一人还不时抛撇纸钱,口中念念有词:“归来吧!归来吧……”
卢象升亲将陈安大步过去,很快他回来禀报道:“督臣,是督标营的兄弟,在为这两日战死的夜不收兄弟作法超度,白日时曾有报经督臣许可。”
卢象升点了点头,众人静静地看着督标营几个将士蹦蹦跳跳,不可笑,却是肃穆无比,刘衍的眼围忽然有些湿润。不知过了多久,那几个将士散去,卢象升披着一件大氅,只是望着河对面的清营灯海一动不动,良久,他忽然问道“刘衍,此番朝廷征召你部驰援本督,你后不后悔?”
刘衍怔了一怔,朝廷下令征召自己率部驰援卢象升部,当时只是说尽快前来汇合,可是刘衍有着后世几百年的见识,自然知道只要率部前来,就一定会抵达巨鹿这里,会面临一场九死一生的大战,可是刘衍依旧率部赶来了,为什么?
当然,为了试着救一救卢象升是一个原因,毕竟卢象升是明末少有的完美名将,刘衍自己能救一个是一个。其次,刘衍也要拿下巨鹿之战的战果,对场大战的胜利对于刘衍来说至关重要,关系到刘衍将来晋升官职、发展实力。
有了这场大战的战果在手,将来刘衍行事起来便会畅通很多,这次,刘衍必须要赌上一赌。
于是刘衍微笑说道:“有什么后悔的,跟随督臣杀贼,便是死,末将也死得其所!”
卢象升轻叹道:“你本可不来的,山东都司那么多兵马,按说轮不到你这个防守官前来。如果留在山东,以你的本是,可以说是前景光明,也不会如眼前这样陷于重围,前途莫测!”
刘衍朗声笑道:“督臣对末将有知遇之恩,末将虽个武人,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陷于重围便陷于重围吧,正好杀贼杀个痛快!”
卢象升喃喃说了句什么,叹道:“你虽是武人,却比大多文人更懂忠义的道理。吾辈饱读圣贤书,不如你的多了。”
随后他又说道:“待此战奴贼退后,本督便要再向皇上上疏,恳请回家丁忧。家严去世,为人子女不能在身旁守孝,实为大不孝。”
刘衍安慰道:“昝古忠孝难两全,督臣不用太自责了。”
卢象升默默点头,随后襞紧身上的大氅:“北地还是太冷了,真怀念江南的景致。”
他转头对刘衍笑了笑,说道:“日后本督回到常州,若你到宜兴来,本督定当倒屣相迎。”
刘衍笑着说道:“如此说定了,有机会末将一定上门蹭饭。”
周边众人都是笑起来,卢象升也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当晚,刘衍睡到三更时,忽然听到周边传来隐隐的筚篥声,那是清营中传来的,就如四面楚歌一样,或许是清兵用来瓦解宣大军的斗志。筚篥声幽然神秘,若隐若现地回荡在夜空之中。
刘衍听了一会,干脆坐了起来,他心潮澎湃,明日战事定是艰难无比,自己苦心孤诣,能改变巨鹿之战的结果吗?
往事一幕幕出现在眼前,从王家庄大盘墩一直挣扎到现在,自己已经不能回头了,刘衍心中叹道:“明日,便决一死战吧!”
他静静想着,不知想了多久,刘衍又沉沉睡去。
次日一大早,清营的号角就响个不停,从早到晚,似乎都有大股大股的清军来到,汇集到昨日来临的大军中去。他们在周边密密扎营,绕着宣大营地附近,围了个里三重,外三重。
当日还是没有战事,不过很明显的,清兵己经打定一鼓全灭宣大、山东兵马的主意。情报己经很明显,明军营盘的东面、北面、南方,都有大股的清兵聚集,只有河西会少一些。
这也不是多尔衮他们疏忽,而是用心更为险恶,利用围三阙一的战术,看似给宣大军队留一条向西的逃路,让全军起求生之心,从而削弱死拼之志。
卢象升,刘衍等人可以肯定,西面方向肯定有大股伏兵。就算没有伏兵,只要明军一退逃,全军毫无斗志,清兵三路合围尾追,明军将士能逃生的,肯定十不存一。
这日的一整天,刘衍与卢象升等人都向清营眺望,估算不断到达的清军人马。刘衍估计此次围困的清军,至少比历史上清军的兵力多了一倍,刘衍心中冷笑,暗道:“要不轻视无比,要不重视过头,多尔衮等人,有病!”
又过了一日,这日阳光明媚,天气不错,不过风显然比昨日更大了一些,寒风不时呼啸而来,将旌旗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这天清晨时分,清军大营的号角声又起,就见各营密密麻麻的人马出来,最后合成密不通风的一片,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从三面方向,黑压压的向宣大营地涌来。
清兵终于要开战了,所有的将士都是呼了口气,卢象升来到外围防线中间,对着营地数面,对所有将士拜了数拜,大声激励。他朗声说道:“吾与将士,共受朝廷恩,患不得死,勿患不得生!”
所有人都是欢叫,刘衍喝道:“兄弟们,将那些矮矬鞑子杀个片甲不留!”
众人都是大笑,卢象升也一样笑了起来。
密密枪林竖起,夏河寨新军中,不知谁率先唱起了军歌《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刘衍慷慨激昂的接口:“……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卢象升同样大声接口:“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唱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军歌汇成雄壮的一片。从卢象升到刘衍到杨国柱,到虎大威,到张岩,所有的明军将士,都在大声歌唱。这一刻,众人没有畏惧,不再害怕。
明军将士唱完《满江红》之后,夏河寨新军将士又唱起自己的军歌《汉终军》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一呼同袍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安邦国,净胡尘,誓扫东奴不顾身!”
卢象升等将士听着夏河寨新军唱起这首军歌,心中更是澎湃不已,虽然不会吟唱,可是也跟着振臂欢呼起来,明军的士气达到巅峰。
明军雄壮的歌声远远传扬,那些三面逼来的清兵听到,很多人都是神情凝重,该部明军与众不同,大伙真得小心。
在正面通来的清军旗海中,奉命大将军多尔衮与扬武大将军岳托的织金龙旗在寒风中不住翻腾。跟在二人旗号后面的,除了他们众多家奴护卫外,又跟着二旗巴牙喇旗章京的龙旗。龙旗后面,一色都是银光铁甲,胯乘骏马的巴牙喇兵。巴牙喇兵的后面,才是二旗密密麻麻的阿礼哈超哈营战士。
“那些尼堪在唱什么?”
其余众人不知道,可是多尔衮和岳托却听得明白,岳飞的《满江红》,二人自小就听过,此时再听起来,却觉得是那样的刺耳。
另外,明军后来唱的那首军歌虽然没听过,可是多尔衮、岳托却觉得,这首比《满江红》还要刺耳,二人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这支明军决不可留,将来必成大患!”www.xiumb.com
多尔衮不再犹豫,当即叫来八旗满洲正红旗巴牙喇营牛录章京谭拜,命其率部进攻,并且还调集了各部兵马随同进攻。
岳托对此也点头认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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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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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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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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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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