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节带着灌灌出去,谢栀坐回书桌前,继续作画。
许嬷嬷做好晚膳,先来叫她:
“娘子,用膳吧。”
“等一会吧,等灌灌他们出来了一起吃。”
谢栀埋头作画,许嬷嬷看一眼浴房的方向,听里头传出孩子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不免劝道:
“灌灌已然快四岁了,可他一岁过后,便跟着娘子从永州到了颍州,如今又到了这儿,整日便是游山玩水,娘子该寻个地方定下来,也让他开蒙才是。”
谢栀闻言,放下笔思忖:
“他的确是贪玩了些,不过才三岁多就去学堂,能听懂吗?”
“自然!娘子不知道,那些王孙公侯家的公子啊,那是刚满三岁便要去家塾听学的。”
谢栀不知想到什么,点点头:
“也成,让他去城西的林氏私塾听学吧,那儿虽不是官塾,可咱们也不知在此待到几时,去私塾方便些。不懂不要紧,磨磨性子也好。”
谢栀愉快地决定好此事,见昌平他们还未出来,本想继续画,许嬷嬷又在下头说着些寻常家务事:
“对了娘子,明日是端午,老奴提前买了百索、蒲叶、艾叶这些,等明日悬在门上,今夜再编一条长命缕,也差不多了。”
“本买了桃子明日用,但中午被灌灌偷吃了,明日一早再去买些。”
谢栀点点头,这些琐事她向来全交给许嬷嬷办。
浴房的门被打开,灌灌已然洗干净,换上了一身素色袍衣,往榻上爬去。
谢栀便走过去抱他:
“别上榻,咱们去前厅用膳,昌平,许嬷嬷,用膳吧。”
灌灌将圆滚滚的脑袋埋在她身上:
“阿娘,明日有赛龙舟,我们一起去看成不成?”
谢栀刚抱起他一瞬,便又将他放回榻上。
这孩子从小长得就壮实,她实在是抱不动。
“好吧,不过明日之后,阿娘送你去私塾,好吗?”
“私塾好玩吗?”
“自然好玩,我幼时,想去都去不成呢。”
……
等用完膳,许嬷嬷带着灌灌回房,谢栀点起烛灯,将那幅画赶完。
及至明月高悬,她终于赶完画作,叫来昌节道:
“此画在这里静置一夜,明日一早包装好,送去刘长史府上吧。”
“是,娘子。”
谢栀交代好事宜,走到一旁的房中,见屋中只点着一盏小灯,许嬷嬷正哄着灌灌睡觉。
灌灌一向是个话唠,许嬷嬷用手支着脑袋,一点一点的,一副睡眼惺忪之态。
他却仍躺在小床上,眼睛亮晶晶的,同许嬷嬷说东说西。
听见谢栀进来的响动,许嬷嬷忙站起身:
“娘子。”
“嬷嬷先睡吧,我陪着他。”
谢栀让她先去一旁的床上睡,自己则坐到小床前,把灌灌手里的鸠车拿开,放到一旁:
“快睡吧,给你扇扇风。”
“娘,明日吃粽子吗?”
“吃。”
“可是家里没有,我看隔壁王婶在包粽子,我们家怎么没有?”
“娘不会做,许嬷嬷也不会,明日去食肆里给你买就是了。”
“娘,那食肆里做的和家里的一样吗?”m.χIùmЬ.CǒM
“一样,快睡吧。”
“娘,我今日抓的虾呢?”
“许嬷嬷给你养在厨房里头了,快闭上眼,睡吧。”
灌灌双手捂住眼睛,逐渐安静下来。
谢栀坐在床前,继续给他扇风。
本以为他睡着了,却听灌灌半梦半醒之间又开始嘟囔:
“娘,我想爹了。”
“你明日睡醒了,娘就给你看。睡吧,灌灌。”
谢栀拍拍他,替他盖好被子,坐在小床边的绣凳上,静静给他打扇。
灌灌睡意渐深,谢栀看着他宁静的小脸,也打了个呵欠。
这孩子生得像她,可鼻梁和嘴唇却像极了父亲。
谢栀看着他出神,等灌灌睡熟,谢栀将他的小手塞到被子里,这才离开。
……
夜半时分,她半梦半醒间,却是做起了梦,梦中尽是从前往事。
马车行于官道之上,一众山匪从林中跳出,直接将马车劈开,要取她和清圆性命。
谢栀虽知有人暗中保护,可这群人动作极快,她心中依旧打鼓,怕等不到人来救。
她迅速拉着清圆跑,可哪里是对方的对手,千钧一发间,清圆伸出左臂替她挡了一剑。
与此同时,另一队武艺高强的“山匪”从远处奔来,同那些人厮杀在一块,打得难舍难分。
好在最后,那些山匪死的死,逃的逃,谢栀再次躲过一劫。
大雨倾盆而下,冲刷着地上的血水。
一辆马车停在众人面前,裴仙窈从车上下来,对谢栀道:
“没事吧?”
“没事,只是清圆受伤了,我先带她去找大夫。”
谢栀捂着清圆的伤口,要将清圆拉起,却被裴仙窈按住:
“清圆不能走,她还要演一出戏,事情只有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三郎才会信你真的已经死了。”
谢栀看着受伤的清圆,立刻拒绝:
“可是我今日刺杀了裴渡,清圆若是回去,他不会放过清圆的!”
雨势渐大,几人都被浇湿,狼狈不已,可谢栀的眼中却透着坚定。
“清圆,跟我走吧!”
可清圆听完两人的对话,却迟迟不站起身。
她忍着疼,断断续续道:
“姑娘,您若想永远离开这里,奴婢愿意帮你,也不愿成为您的拖累。”
她神色坚定,趁两人不查之际,默默捡起地上的匕首,直接刺向自己的胸口。
在两人的尖叫声中,清圆倒在地上,露出一个笑来:
“这样,他们就没理由不信了……”
睡梦之中,谢栀的脑海里一幕幕回想清圆捅向自己的那一幕,额上不断沁出汗水。
天旋地转间,她又回到疾速行驶的马车上。
谢栀擦干身上的雨水,听裴仙窈开口:
“把误会解释清楚,你还有机会留在他身边。”
她没思考多久,便摇头:
“这段日子,我整日对他笑脸相迎,可我知道自己并不开心。”
“我或许终究接受不了那深宅的生活,再者,我是罪臣之女,留在他身边,终究是隐患。也不用解释什么,让他恨一个死人,是最好的结局。”
谢栀说完,见裴仙窈朝她微笑,又忍不住问:
“您究竟为何要帮我,我并没有事先告诉您计划,您为何会主动找我?我实在想不通。”
“你只需知道,我有不得不帮你的理由。”
裴仙窈坚定地看着她:
“谢栀,你永远都不要再回到京城来了。”
等下了马车,谢栀背着包袱往前走两步,却又跑回车边,嘱咐她:
“不不不,虽然我走了,可是祁陵公主这些时日实在欺人太甚,这仇若是不报,我心中憋得慌。”
裴仙窈笑笑:
“放心吧,我会让三郎查出,是祁陵'杀'了你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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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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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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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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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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