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端上来的苦汤药,她秀气的眉微微蹙起。
谢栀悄悄朝四周瞧了一眼,望向那侍女,
“先放放,我一会儿再喝吧。”
侍女端着汤药的手有些犹豫,“这……”
“现在就喝。”
裴渡忽然掀帘进来,直直地望着她。
谢栀只怔然一瞬,最后移开眼,任由侍女给她喂药。
谢栀被苦得龇牙咧嘴,喝两口便要吐一口。
饶是如此,裴渡也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谢栀将药喝光,他才递上一颗甜甜的蜜饯。
谢栀张口咬下,只觉苦与甜在口中相撞,变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更是难受得紧。
侍女端着药碗下去,裴渡这才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放在桌上。
谢栀抬眼瞧了瞧,有些困惑地望向对方。
“府医说,你不是因为受寒起热,你可懂?”
谢栀闻言,面色一红,
“我明白,多谢世子。”
裴渡又问,“自己可能上药?”
谢栀点头,眼神从那药瓶移向床尾的青玉缠枝瓶,刻意避开他的眼,带着一丝倔强道:“能。”
“好,”裴渡望了她一眼,待她平静下来,才开口道:
“荔淳,我们谈谈昨夜的事。”
这句话似乎在少女心中激起千层浪,她转过头,面色又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大人,昨夜的事,您就当没发生过,行吗?”
“你说什么?”
裴渡眉眼一蹙,有些惊讶地问。
谢栀眉心笼罩着一股淡淡愁绪,好似山上那轮清冷的寒月,她自嘲一笑,
“大人从前,总担心奴婢曲意逢迎,承欢献媚,如今奴婢什么都不想要,大人反倒不信了吗?”
裴渡道:
“从前之事已经过去,况且这是两码事,你不要混为一谈。”
谢栀见他眼神坚定清明,似乎真的打算补偿自己,
“奴婢不愿他人知晓昨夜之事,没得污了大人清誉,不过,大人,奴婢的确有求于您——”
谢栀眸光亮了亮,
“奴婢愿意将此事了结干净,再不给大人添堵,大人,不若将身契给我,放奴婢自由,奴婢保证,往后再也不会……”
“你病糊涂了。”裴渡忽然道:“这些事,等你病好了再说。”
他说完,不顾谢栀身体的紧张与僵硬,将人重新放倒在床上,盖好被子。
“面坨了,我叫翟嬷嬷做碗粥来,你好好休息。”
他说完,大步离开了卧房,听脚步,是往上屋去了。
谢栀愤愤地望着他的背影离开,心中的恐惧却胜过愤怒。
裴渡对自己心中有愧,按理说这么点要求,他应当会答应自己才是。
可如今他那闪躲的态度,叫谢栀失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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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谢栀是被屋中的动静闹醒的。
“姑娘醒了,您喝药吧。”
谢栀昨夜涂了药后,今日觉得那处的灼热感好了不少,烧也退了。
她接过药,小口小口喝下,实在哭得受不了,刚想叫侍女下去,又听那侍女道:
“姑娘,今日世子心绪不佳,姑娘一会儿可要去瞧瞧?”
谢栀一愣,裴渡心情不好,与她何关?
“今日一早,在园中发现了疏月的尸体,她是被人杀害的。”
“什么?”谢栀一愣,随后却又觉得意料之中。
可她身后的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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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沐浴过后,谢栀望着一旁的红漆描金托盘,见侍女为她准备了件织金云雾绡长裙,那是她衣柜中最美的衣裳。
谢栀摸了摸那衣裳上的织金纹路,又将它收好,放回衣柜中的最底层。
自己则拿了件最素静的月白长裙穿好,一路端着茶水走到阶下,让侍卫通禀。
很快,侍卫便拱手请她进去,谢栀进了屋,见裴渡坐于桌案前,神色讳莫如深。
“见过大人。”
“身体没大好,出来做什么?”
裴渡接过她递来的茶,发觉此次不论是温度还是细节,都十分完美。
望向少女苍白脆弱的一张脸,裴渡手中的茶始终举不起来。
“砰——”
裴渡终是将茶搁置在了一旁。
“大人,我今日来,是想问问,您考虑好了吗?”
谢栀身姿依旧沉稳,却挡不住眼中流露出的那抹期待,她只好低下头去,望向自己绣着珍珠的鞋,仿佛那双鞋已经带着主人踏出裴府,海阔天空。
半晌,她听见裴渡开口,
“你先下去,这些日子事多。”
谢栀蓦地抬头,焦心之下,注意到裴渡桌上宣纸上的一行字——
“邓国、私盐。”
“世子忧心的,可是公主的事?”
裴渡闻言,站起身来,直直望向她,眼中尽是审视,
“什么意思?”
谢栀被他突如而来的寒意吓了一跳,小声道:
“前夜疏月告诉我离星给我下的饭菜有问题,我想去找府医验看却无功而返,回来的时候……”
说到这,谢栀抬头瞧了他一眼。
裴渡的表情已然恢复平静,他走到谢栀面前,看着她道:
“没事,继续说。”
“那时天太黑了,我瞧见两个大概是下人模样的人在谈话。”
“说了什么?”
谢栀将那日所听到的告诉裴渡,末了特意强调道:
“他们口中的除了公主之外,还提到了李大人三个字。”
裴渡听到“李大人”三个字,紧皱的眉一下松开,唇边露出了一抹笑,
“朝中姓李的官员皆有登记,这样一来,范围便大大缩小了。”
说完,他看向谢栀,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尖,
“平日里不成正形,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是个小灵通。”
谢栀见他此时心情大好,忍不住问,
“大人,是什么事呀?”
裴渡道:“我怀疑邓国公主与朝中大臣私下勾结,走私盐铁之物,运往西戎。”
他以为谢栀听不懂,谁知谢栀反应了一瞬,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那不是和我父亲做的事一样吗?”
“都是过去的事了。”裴渡伸手抚了抚谢栀的眉眼,
“忘了吧。”
谢栀眼帘微垂,“嗯”了一声又道:
“那我此番是不是又帮了大人一个忙?”
裴渡闻言,心中又浮起一股不妙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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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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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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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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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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