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他笑了起来,朱祁钰来势汹汹的逼问自己这个事情,自己差一点就是乱了方寸。
不过,若是朱祁钰真是因为此事要治他的罪的话,至于他亲自来吗,还是微服来臣子的府上,一道旨意下来,自己难道还能跑得掉不成。
所以,或许是真的不高兴是有的,但是因此治罪,甚至砍了自己的脑袋,那大概不会。
再说了,自己前脚给他送了四十万两银子,后脚就砍了自己的脑袋,且不说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银子流入内库,就这翻脸不认人的那份凉薄,南宫里的那位可能有。
但是眼前的这位,可是连南宫里的那位都不忍杀的,又怎么可以因为此时杀了自己。
“陛下,臣没有半点私心!”
他沉吟了一下缓缓的开口:“袁彬此人,是太上皇旧党,在南京放他一马,臣纯粹是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
他脸色露出肃穆之色:“去年蒙太上皇器重,点明要小臣护送太上皇返京,若不是此事,小臣就是想效力朝廷,也是报国无门,这是太上皇的恩典,臣铭记在心!”
朱祁钰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太上皇已经退位,臣是陛下的臣子,自然所有行事,都得向着陛下,忠于陛下!”陈三秋话风一变:“在南京,袁彬等人私蓄死士,小陈不顾生死,坏了他们的事情,袁彬一党甚至纠结党羽围杀小臣,这次来京的路上,他们又觊觎小臣押运的银子,这自然不是小臣可以容忍的!”
“真实情况是,当日厮杀,小臣已经受伤,而贼人已经被杀散,小臣怕是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的计谋,这才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
朱祁钰脸色这才缓和一些,这和朱骥派人调查来的情况大致没有出入。
陈三秋大概也没胆子在他面前撒谎,倒是这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陈三秋此人,倒是不失为一个恩怨分明的汉子。
“若是你在有机会遇见袁彬等太上皇旧党呢?”
“臣等哪怕是拼命,也要将他们拿下,送到陛下面前任由陛下发落!”
朱祁钰盯着陈三秋,脸色似笑非笑:“当真吗?”
“臣不敢妄言!”陈三秋急忙说道,这个时候,可不是耍嘴皮的时候了。
“朕不要你拿下他!”朱祁钰缓缓的说道:“太上皇听闻海上有仙山,心里有了求遇仙人的念头,若是你将昔日追随他的那些旧人都给朕拿下了,将来太上皇出行海上,谁来服侍他呢?”
“陛下!”
陈三秋声音有些发颤,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朱祁钰这话一出,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朱祁钰的意思。
难怪朱祁钰今日微服前来,这等事情,在宫里哪怕是皇帝至尊,只怕都难免走漏风声到太后的耳里,
这种事情,太后怎么可能会信,只怕第一时间太后怀疑的就是朱祁钰想着法子要谋害朱祁镇的性命,作为太后来说,她是肯定不愿意看到这兄弟相残的局面的。
所以,无路朱祁钰怎么解释,都不会有什么作用,太上皇自然肯定不会是愿意出宫到海上去寻找虚无缥缈的仙山仙人的,这样的话,皇帝都可以捏造得出,那还有什么事情,是皇帝不能做,不敢做的?xǐυmь.℃òm
但是朱祁镇幽禁在南宫,对于龙椅上的朱祁钰来说,也是一刻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陈三秋丝毫不怀疑,作为皇帝,朱祁钰也是有着自己的抱负和理想的,也只有朱祁镇这个压在他头上的太上皇消失,他才能放开手脚去实现自己的报复和理想。
不过,这个事情给陈三秋说,那就明显是要让陈三秋来做了。
陈三秋心里暗暗苦笑,皇帝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啊!
“太上皇的这些党羽,不是一直都在暗中活动,打的什么算盘,难道朕真是白痴,一点都不知道吗?”朱祁钰冷冷一笑:“既然如此,朕将他们的皇帝还给他们,愿意跟着他们太上皇走的,全部都可以跟着他们的皇帝走,大明不需要这些心怀异志的臣子!”
“你觉得替朕赚点银钱,就能做上这锦衣卫指挥佥事,就能替朕巡检东南,整饬锦衣卫么?”朱祁钰看着陈三秋。
陈三秋恍然大悟,愿意自己当日升迁的根子在这里,当日他就有些惶恐,若是真的只是为了护卫商行行贸易之事,皇帝给他一个指挥佥事的官职就足够了,但是,偏偏这官职之后还给了如此之重的权柄,连锦衣卫指挥使都几分羡慕,这就有些超出常理了。
现在,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大概也就是这次银子送来,也变相的向朱祁钰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甚至是在海外之地的某些能力,所以才有了朱祁钰大驾光临这一番事情。
“请陛下吩咐!”陈三秋牙一咬,开口说道:“臣愿为陛下效死,愿为大明效死!”
“若是袁彬等人再和你接触,和他们周旋!”朱祁钰说道:“你既然在京养伤,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若是他们要请太上皇出宫的话,朕自然会给他们方便,不过,朕只有一个要求,请太上皇出海!”
“若是太上皇脱困,但是不愿意出海呢?”
陈三秋试探的问道,他一定要问清楚朱祁钰的态度,若是朱祁钰含含糊糊的,那他这个经手之人,得事先去挑一个比较好的墓地比较合适。
“他一定会出海的!”朱祁钰说道:“太上皇一直深居南宫,哪里都没有去,若是有人在宫外自称是太上皇,蛊惑人心,那一定是冒名顶替的妖人,你钦天监不是有个巡查房,专门对付这些妖人的吗?”
明白了!
陈三秋点了点头,心里禁不住暗自为朱祁钰的这个计策点了个赞,弄个假的太上皇在宫里,那被救出宫的,若是敢宣扬自己是真的,那自然是他杀起来丝毫不会手软了。
而朱祁镇一旦不明亮明身份,那他的影响力也微乎其微,不排除他联络旧臣煽动变乱的可能,但是,朱祁钰会不防着他这一点吗?
“朕会派几个内官给你!”
果然,朱祁钰缓缓的开口了:“此事之上,朕能用的人并不多,但是朕派给你的你可以放心的用,这些内官从太上皇出宫之日起,每时每刻太上皇都必须在他们的视线当中……”
陈三秋缓缓的点头,这些内官的作用是什么,他完全清楚,监视自己或许是一方面,但是更可能的是,这些内官是朱祁钰给这件事情上的一个保险。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朱祁钰见到他一点就通,心中有几分欣慰。
“若是太上皇真的依了臣的安排,臣送太上皇出海,臣要将太上皇送到哪里去?”
朱祁钰沉默了一下,才缓缓的说道:“越远越好,朕不想再在大明看到他了!”
陈三秋点了点头,朱祁钰转身:“具体的事情,你和覃理说,他现在兼着内官监的少监,你们来往密切一番,也是正常,人我带来了,就在外面,等朕走后,你们好好的商议一番,如何将此事做的天衣无缝!”
朱祁钰起身里来,陈三秋起身要送,朱祁钰却是摆摆手,走了出去。
门外,那位太医和一众从人,似乎早就在等着朱祁钰出来,一众人起身,朱祁钰混在人群中,离开了这里。
一阵微风从门口吹了进来,陈三秋打了个寒战,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内裳已经都湿透了。
和朱祁钰短短的这一番话,竟然比和人厮杀搏斗一场更为惊险。
“陈大人,内官监的覃公公还在外面!”
“快请!”
陈三秋回过神来,急忙请人进来。
“见过陈大人,只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日,要在陈大人面前碍眼了!”
“覃公公哪里话!”陈三秋打着哈哈,对于此人,他可是一点都不敢怠慢,哪怕此人看起来,比他还小那么一点。
“陛下有没有吩咐,咱们该如何行事!”他试探的问道。
这位年轻的内官板着脸:“小的什么都不知道,陛下只是吩咐,若是在宫里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小的尽力帮着陈大人,无论什么时候,小的随叫随到!”
“什么事情都可以吗?”陈三秋问道。
“什么事情都可以!”秦理很是认真的回答道:“只要不是对陛下不利,哪怕是陈大人要行刺太后,小人也会为陈大人做内应!”
“不敢不敢!”陈三秋勉强笑了笑:“小秦公公真爱说笑!”
“我没有说笑!”秦理认真的说道。
“这是陈大人出入宫禁的凭证,大多数时候这凭证是不会换的,若是有更换,我会即使为陈大人更换,我这次带来的人,会留四个人在大人身边,随时供陈大人差遣,这些人身手都还不错,若是有人想要对大人不利,除非他们死干净了,断断是不会让人伤到大人的一根毫毛的!”
“还有,南宫禁卫那边,若是陈大人有合适的人选,最好还是安排一二,这事情交给小人,小人来安排,到时候有自己人在禁卫这边,做事情就方便一些!”
陈三秋心念一动,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还没有离去的冯长信应声走了进来。
“覃公公觉得此人如何,此人现在是锦衣卫百户,若是轮换到禁军中,会不会突兀一点!”
“可以有锦衣卫!”秦理看了冯长信一眼,脸色没有多少波动:“陈大人觉得行,那就行,小的听陈大人吩咐!”
“那就劳烦覃公公了,此人叫冯长信,原南城锦衣卫千户所百户,在锦衣卫经历司里,应该有此人的一切存档!”
“知道了,那小的先去办这事情,有什么其他的吩咐,陈大人直接让人告知小人就可以!”
秦理拱手告辞,冯长信在一边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见到这位内官离开,陈三秋行动不便,他即刻忙不迭的替陈三秋将人送了出去。
回来之后,他对陈三秋竖起了大拇指:“陈大人,我可是看见你的威风,太医亲自上门来给你问诊,宫中的人眼睛都长在下巴上,居然在你面前如此恭谨,我要是能活到陈大人这份上,就算现在死了都甘心了!”
你要知道你刚刚见到了皇帝,只怕你的反应更夸张。
陈三秋微微笑了一笑:“冯哥,咱们是老兄弟了,没经过你的同意,我替你走了走宫里的门路,这样你不会不高兴吧!”
“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我老冯像是这么不知道好歹的人吗?”冯长信喜笑颜开:“我是一直拿陈大人你当兄弟的,就是怕高攀不上,听得陈大人这番话,哪怕陈大人什么都不做,我心里也是依然很高兴的!”
“近日你或许会被调往宫中!”陈三秋想了想:“你回去之后挑拣一下,你百户所里还有那些信得过的兄弟,值得提拔一下的兄弟,到时候一起都调过去!”
“要信的过的!”陈三秋强调了一下。
“明白!”冯长信点了点头,升官不升官的不说,能调拨到宫里任事,哪怕是依然是个百户,那走出去身份也是截然不同了。
更不用说,眼下有陈三秋照拂,听这意思,宫里也应该有人会照拂,他若是再领会不到其中的味道,那他真就是一个榆木疙瘩了。
“回头如果有机会,我会带你一起去觐见陛下!”陈三秋拍拍他的肩膀:“老冯,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所有的路都给你铺好了,后面该怎么走,就看你自己的了!”
“一世人,两兄弟!”冯长信狠狠的点了点:“道谢的话,我就不说了,这份情谊,我老冯记下了!”
“哈哈哈,这么严肃干什么!”陈三秋哈哈笑了起来:“行了,正事说完了,这次差事办完了,我答应老狗他们这些家伙,让他们好好的轻松轻松的,你们都是老熟人了,该吃吃,该喝喝,都给我滚出去好好的玩一玩吧,别在这里打搅我养伤!”
“那我们去青衣楼陈姑娘那里,你去还是不去啊?”冯长信挤眉弄眼:“在青衣楼里,谁都没你陈大人的面子大哦!”
“滚蛋!”
陈三秋笑骂了一句:“老子伤还没好呢,去那里养伤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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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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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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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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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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