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似乎重伤未愈的陈三秋,袁彬眼中似乎有那么一丝愧疚,但是很快,他的眼神再度又坚定了下来。
“袁兄,你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居然敢来见外我,你就不怕我将你抓起来吗?”
陈三秋对他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屏退了左右之后,陈三秋躺在床榻之上,懒洋洋的对着袁彬说道。
“若是陈兄弟真的要抓我的话,当初就不会在官道上放我离开了!”袁彬微微一笑,丝毫不怕陈三秋的威胁:“陈兄的那帮兄弟,是有能力留下袁某的,不是吗?”
“那是我当时没认出来是你,若是当时认出来是你,你怎么可能走的掉!”
陈三秋没好气的说道,转而又叹了一口气:“何必呢,我知道财帛动人心,但是你也应该清楚,这么大的一笔银子,我亲自押送进京,是不会给任何人的机会的!”
袁彬眼中闪过一丝黯淡,既而又有几分怨恨,若不是陈三秋在南京坏了他的好事,他怎么可能没有足够的人手,若是当初有足够的人手,就陈三秋这几十人百来人,靠人数压都压死他们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了,南京的事情已经过去,重要的是,现在他和陈三秋都在北京。
“我这次来,只要是来拜谢陈兄当日的手下留情的!”袁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我袁彬来说,我对陈兄并无成见,甚至很欣赏陈兄,但是陈兄屡次坏了我们的大事,我看到陈兄一步一步的在自取灭亡,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所以,这次前来,也是有心最后提醒陈兄一句,太上皇才是我大明正朔,是天下臣民心之所向,若是陈兄现在能弃暗投明,我袁彬不仅仅不再计较陈兄以前做的那些事情,甚至愿意在太上皇面前为陈兄美言,送陈兄一场泼天的富贵!”
陈三秋看着袁彬,似笑非笑,袁彬微微有几分尴尬。
和陈三秋接触的时间多了,他对陈三秋不算陌生,而类似这样的话,无论是明示还是暗示,他都已经反反复复说了很多次了。
陈三秋的态度如何,他心中大致是有数的。
“你们劫我的银子,想要干嘛?”陈三秋突然问道。
“太上皇复位,正是需要大量花钱的时候,银子这东西,再多也不算多了!”袁彬说的。
“是啊,银子是好东西,再多也不嫌多了!”陈三秋摇摇头:“你应该知道我最近这几个月都在忙些什么,若是你们真有心赚取大量银子,为你们的大业筹钱,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难道做买卖不比抢钱来的更快吗?”
袁彬脸上更尴尬了:“当时是有这个想法,只是看到陈兄押运银子进京,才真正知道陈兄现在做的事情,真的比抢钱来的还快,只是我们已经错失先机了,只能最后出此下策!”
“对不住了!袁彬陈恳的道歉:“大家各为其主,陈兄不要在意!”
“是啊,各为其主!”陈三秋感叹了一句:“太上皇在位的时候,我不过是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一介草民,真没得到过太上皇多少的好处,如今皇帝在位,我以一介草民之身,不仅仅官至锦衣卫指挥佥事,钱财更是以数十万计在我手中进出,凭我一言而决!”琇書蛧
“我的权势,富贵,都是当今陛下给我的,可太上皇就算是真的复位,难道会给我更多?”他微微摇摇头:“兔死狗烹倒是可能,像袁大人这样的忠诚,太上皇复位之后必定重用,但是像这样半路投靠过来的,太上皇不追罪我就已经祖坟上冒青烟了,还谈什么泼天的富贵!”
“原来陈兄一直顾忌是在这里!”
袁彬心里暗喜,陈三秋一直油盐不进,问及此事,不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可今日终于吐露了心声,原来此人并不是什么坚贞不渝之徒,无非是心中有顾虑,自己这边给的吸引力不够而已。
“太上皇复位成功,必定是论功行赏!”他缓缓的开口:“陈兄要钱有钱,要人手有人手,甚至可以用钦天监的身份进宫,如此便利的条件,可以立下的功勋自然不是我等可以比的!”
他笑着说道:“若是陈兄立功居委,加官进爵那是必然,就是陈兄这海外贸易之事,也未曾不可一枝独秀,到时候陈兄成为我大明海贸第一人,那可就正如范蠡在世,区区官职怕是陈兄真的看不在眼里了!”
陈三秋微微动容,似乎他从来想到还有这样一种可能。
“再说句陈兄弟不愿意听的,若是真的到时候嫌弃太上皇封赏太少,陈兄逍遥海外,也是一件美事,不是吗?”
“你是想说,到时候真是你们的太上皇兔死狗烹,我也可以往海外跑,是这个意思吧!”陈三秋哈哈笑了起来:“袁兄你还真是敢替我着想啊!”
“既然是袁某想要说服陈兄你,那人利弊都要说清楚的!”袁彬坦然说道:“别的不敢保证,但是袁某可以对天发誓,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袁某愿意竭尽所能为陈兄大开方便之门!”
陈三秋沉吟了起来,袁彬有几分忐忑的看着对方。
若是来之前没这个指望,他倒是还能保持淡定的心态,但是突然之间陈三秋松了口,他倒是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不行,太少!”陈三秋摇了摇头。
“锦衣卫指挥同知!”袁彬果断的开口:“若是陈兄不愿意在朝中为官的话,甚至不愿意在锦衣卫为官的话,江浙,福建,广东都指挥使司陈兄可以任选一处任职!”
“这个倒是值得我冒一下险,不过不是我瞧不起袁兄,你有资格替太上皇做出这样的承诺吗,别现在你黄口白牙一番话,倒是不认账,我哭都找不到地方!”
“我就知道你会有此一问!”袁彬微微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为何陈兄不和我亲自去面见太上皇,你看太上皇对我给陈兄提出的这个承诺,会不会支持!”
“你能进南宫见到太上皇?”陈三秋微微一愣。
“我不能!”袁彬果断的否定,转而看着陈三秋:“但是,只要陈兄想想办法,陈兄大概是能的!”
陈三秋没有当场答应,袁彬也没继续纠缠,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之后,匆匆告辞。
袁彬也没指望陈三秋会当初答应,不过有陈三秋这个态度,就已经是是今天巨大的收获了,而这样的消息,他得尽快的回去,向他身边的人回报。
一日之后,袁彬再度来到陈三秋府上,这一次,陈三秋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昨日你说的事情,我还是有些不大放心,这事情若是没有太上皇的亲口承诺,我是怎么都不敢信的!”陈三秋摆摆手:“想进南宫见到太上皇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若是只是投递一封书信进去,我觉得倒是可以试试!”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袁彬:“袁彬愿意将此事写在书信上交给我吗?”
“当然可以!”袁彬毫不犹豫的说道,有人在门外应声而进,送上的笔墨,没多少功夫,一封墨迹未干的书信就出现在了陈三秋手里。
袁彬武人出身,字写得难看的很,不过倒是言简意赅。
信中先是问候了太上皇,然后阐述他们这些人一直在外为太上皇脱困在奔走,最后才点明陈三秋愿意加入他们的大业,太上皇脱困的希望又多了一分,若是太上皇见到书信,请无比对陈三秋勉励一番,以资激励。
至于封赏什么的,袁彬只是做了一个建议,不过意思昭然,看到书信的朱祁镇定能是一眼就看看出这个意思来。
陈三秋将书信揣在怀里,满意的点点头。
“我会在京城养伤一段时间,若是有机会,我会将书信送到太上皇手中,你安心的等我消息吧!”
“在陈兄府邸对面的一处民宅,我暂且租赁了一间屋子,我在那里等陈兄的好消息!”
陈三秋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胆子是不是一般的大,我若反悔,转身卖了你,拿你人头和这封书信请功,你可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事情,我或许可以做,但是,陈兄不是我这样的人!”袁彬微微笑了笑:“除了相信陈兄的为人,此事事关重大,和此事比起来,袁某的性命还真不算什么了!”
陈三秋笑了笑,起身送客。
他一直很好奇,袁彬身后还有些什么人,以袁彬这样一个区区的锦衣卫百户,如今还成了黑户的人,是无论如何都担不起这样的大事的。
同样,他相信朱祁钰心中也有这个疑问,甚至想借着这个机会,将这些人全部都挖出来,然后请他们出海,陪太上皇一起去寻找海外仙山去。
此时书信到手,这事情也就可以慢慢的拉开帷幕了。
紫禁城,南宫。
朱祁镇的独自坐在庭院里,看着院子里的那颗大榕树,眼神有些呆滞。
榕树上有个鸟巢,那鸟巢里的鸟叫声呱噪的很,若是在以前的日子里,这样呱噪的鸟儿早就被他命人射杀,就连那鸟巢也会被捣碎。
可是此刻鸟儿在呱噪,他却是觉得一点都不厌烦。
四周静悄悄的,仿佛是鬼蜮一般,高大的围墙将整个南宫和外面的世界隔绝了开来,南宫里除了他朱祁镇,连个宫女宦官都没有。
鸟儿的叫声,仿佛就是这南宫里唯一的生气,也就这些刺耳的声音,也才让朱祁镇感觉自己依然还在活着。
远处的大门送饭的门洞打开,食盒从门洞下面送了进来,几个嫔妃早就在门洞后面等待多时,此刻见到食盒出现,迫不及待的拿起食盒转身离开。
低低的私语声,在嫔妃之间响起,突然之间,一声低呼响起,旋即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捂住了嘴发不出声一样。
片刻之后,拿着食盒的嫔妃出现在了朱祁镇的身后,将食盒凡在朱祁镇的身边:“陛下,该用膳了!”
朱祁钰收回看着鸟巢的眼光,看了食盒一眼,漠然又把眼光挪回到了鸟巢之上。
应该还有第三只幼鸟破壳了,他已经发现了两只幼鸟在他们的父母回来的时候从鸟巢里探出了脑袋,但是,应该还有第三只,这很重要,比吃饭重要多了。
“陛下,今日的膳食,有些不同!”
身后的嫔妃轻声提醒了一句,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下来,朱祁镇可以一整天都不和她们说一句话,她们早就习惯了这样。
“不同?”朱祁镇随时打开了食盒的盖子,眼睛顿时微微一亮。
这么长的时间,整个南宫似乎与世隔绝了一样,他得不到任何外面的消息,可是此刻食盒里,居然有一封书信,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有书信进来,就说明在外面还在为人为他效命,还在为他奔走。
有书信进来,就说明在看守他的禁卫当中,有人已经被收买,甚至已经反正了,无论如何,对于这一成不变的圈禁生活,这都是一个好消息。
他打开了书信,看了起来,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将书信揣进了怀里,抬头看了看书上的鸟巢,发了一会怔,然后再次将手伸进怀里,将书信拿了出来,再次又看了一遍。
这一次,他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将书信上的每一个字都认认真真的印在自己的脑子,再度将书信收起来的时候,对面榕树上那几只鸟儿的叫声,顿时又变得呱噪刺耳了起来。
“人来!”
他沙哑着声音,对着身后说道:“朕要沐浴,更衣,用膳!”
南宫的大门之后,冯长信看着从门洞里送出来的食盒,打开检查了一遍,然后对着尚膳监的两个小宦官点了点头,两个小宦官这才收拾起地下的食盒,飞奔离去。
“头儿,这种检查膳食里有没有夹带的小事,交给兄弟们办就可以了,都不用你亲自出马的!“
身边的一个锦衣卫,笑嘻嘻的说道:“你在那边歇着就是!”
“你知道个屁!”冯长信笑骂了对方一句:“咱们这是在宫里当差,不是在外面,老子不认真盯着,真要出了纰漏,老子还要被你们连累,你们这帮猴崽子,老子可不放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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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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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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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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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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