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正是香甜的孟长辉冷不丁地被踢了一脚,瞬间迷迷瞪瞪地坐了起来。
“下雨了!收衣服!”田园园窝在被窝里,慵懒的催促道。
他起身去收衣裳,门一开风雨瞬间大作。不一会儿,孟长辉回来了,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提着一个小崽子,他一只手捂住额头,低着头不说话。Χiυmъ.cοΜ
“哪来的孩子?”田园园单手撑起身子,另外一只手给芃芃掖了一下被角。
“门口捡的,应该是打瞌睡时头撞到门了!”
“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门口睡觉呢,你爹你娘呢?”
那小男孩还是低着头,身上的衣衫十分破旧,袖子已经磨烂,其他地方补丁摞补丁,几乎算不上一件衣裳,他还光着脚,脚上和小腿上沾满泥巴。
孟长辉将小男孩放下,将未干的衣服搭在椅背上,随后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小男孩,沉声问:“说话!”
小男孩被他吓得瑟缩了一下,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
“柴小狗?!”田园园讶然,这孩子正是前些日子她救助过的孩子。
孟长辉挑眉看她:“你认识他?”
“嗯,他原来给我送柴火。小狗,你妹妹呢?”
不说他妹妹还好,一说起他妹妹,柴小狗压抑在心里的恐惧瞬间爆发出来,要强的孩子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哇哇哇哇!”突如其来的哭声也把睡着的芃芃给吓哭了。
“芃芃乖,娘亲在这儿呢!”田园园赶紧拍了拍她的小身子,柴小狗看到把她孩子吓哭了,连忙捂住嘴,硕大的眼珠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芃芃明明睡得正香居然被吵醒了,这会儿哭得脸都红了。她爹孟长辉脸皮顿时黑成锅底,伸手将芃芃抱进怀里,留下一句“我们去隔壁!”便离开了这里。
他一走,柴小狗明显放松下来,不多时眼泪再次流了满面。
田园园拥着被子坐起身,耐心地询问:“先别哭。你妹妹怎么了?”
柴小狗哽咽出声:“俺,俺妹被俺爹给带走啦…俺找不到俺妹了!俺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俺不知道咋办了!夫人是好人,俺只能找你来了……”说完,揉着眼睛又哇哇地哭了起来,
田园园对小孩比对成人有耐心多了,即使小男孩不停地哭泣也没有丝毫不耐烦,她下床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温声安慰:“别哭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饿不饿?我去给做点吃?”
柴小狗摇摇头,下一刻肚子里响起一阵肠鸣声,他小脸一红嘴还是很硬:“俺不饿,一点儿也不饿!”说完粗鲁地擦掉脸上的泪水。
“就是说你饿了也不丢人。”田园园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是个小孩,还需要长大。”
柴小狗再次垂下头低声呜咽起来,真是个犟种!
“饿不饿?”
田园园好脾气的又问了一句。要是换作其他人,你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可是小孩子不一样,一顿不吃就耽误长个。
柴小狗这才点点头:“俺饿!”
“等着,我去给你煮碗面条。你在这等会儿!”说完拿起一件外套披到身上去开门,瞬间而来的寒冷让她打了一个冷战。
路过隔壁的时候,田园园低声问:“我做面条,你吃不吃?”
“吃!”果断干脆。
她低低笑了两声便走进厨房,点着蜡烛后开始和面,很快热气腾腾的手擀面就做好了。等她端着面条去找柴小狗时,小家伙缩在椅子上已经睡熟了。田园园放下碗,轻轻推了推他:“小狗吃饭了。”推了好几下都没醒。
她只好让孟长辉把柴小狗抱到书房的贵妃椅上,家里只有两个房间,眼下都占着没地方睡,接着又从衣柜里找出一床被子,也顾不上干不干净直接盖在他身上,至于面条都被某人全部包圆。
不知睡了多久,柴小狗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他睡在一张松软舒适的小床上,身上盖着干净喧软的被子,简直就像在做梦,忽然屋外传来孩童咯咯咯地笑声,他迟疑了片刻还是轻轻推开房门。
天空瓦蓝,万里无云,和煦的春风徐徐而来,略微湿润的空气夹杂着雨后青草的气味,分外沁人心脾。不大的小院里,两个男人正在逗那小女婴玩,犹如众星捧月般围着她团团转。哪怕孩子流出一道口水,两人都争先恐后地擦口水,女婴很是受用,不时发出几声银铃般的笑声。
他扶着门框心生羡慕,母亲在世时尚且还有几分温暖,待她去世后,他的父亲像是脱下伪装的恶鬼,稍微不顺心便拿兄妹俩出气,经过噩梦一般的日子,他才带着妹妹逃走。可没想到他还是找来了,并把妹妹从他身边抢走。
田园园从净房里出来,手中端着刚洗好的衣服,一眼便看到门边偷看的柴小狗,笑道:“你醒了?锅里留着你的饭呢!三甲,你带这个弟弟去洗漱,然后吃饭。”
“哎!”三甲应下,他走到柴小狗跟前,像个小大哥:“跟我走。”小脸绷着,有点他师父的模样。
真是大面瘫领了一个小面瘫!
趁着三甲带着柴小狗去吃饭,田园园赶紧将衣服晾起来。
孟长辉将芃芃递给海纳,起身对一旁晾衣服的田园园说道:“走了。”
她撩起绳子上的衣裳,惊喜地看着他:“你要走了?”走了好,省得晚上折腾来折腾去的。
“你似乎很高兴?”孟长辉眉毛一挑,目含威胁。
田园园高兴地合不拢嘴,却连连摆手:“怎么会呢?我伤心还来不及呢!”
“哼,晚上便回!”
孟长辉不信想捏她的脸,可碍于还有个大灯泡,只好冷冷扫了她一眼去牛棚牵马。
海纳抱着芃芃当什么都没看到。
“快走了……”田园园环顾自己的小院,忽然没头没尾的叹了一口。
比起笼子一般的京城,她更喜欢三河,自由自在,不用迎来送往,虚以委蛇,想做什么做什么。
海纳望着脚下的小院子也叹了一口气,不明白这尺八长的小院,还没有自己住的院子大,逼仄狭小有什么可留恋的!
待柴小狗吃完饭,田园园收拾一下便准备和他一起去他妹妹。说是找也不能像只无头苍蝇乱撞,她先去柴小狗家找他父亲,其余再说。
海纳担心田园园一人不安全想跟着去,可是芃芃眼皮耷拉着要睡觉,只好留下看护孩子。至于三甲,孟长辉这两日又教导新的拳法,正在熟悉阶段自然也不去,田园园只好带着柴小狗去找陈老九,她一个女人家终归是不方便,正好他家也在城西。
去城西的路上,田园园向柴小狗询问:“你爹他现在不卖柴火,平时都做什么?”
柴小狗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低下头,这孩子不喜欢和别人对视,即使说话时他的目光也是游移不定的。
“俺,俺爹他,他赌钱……”
“赌钱?怪不得呢!”
从古至今,除了毒不能沾,剩下便是赌,都是一个无底洞。
很快二人就来到陈老九家。他家门开着,两人前后脚进去,一进门便看到一树含苞待放的桃花,树下的陈老九正翘着二郎腿喝茶,惬意悠闲。
随后田园园将来意说明,也不管他有没有事就将人拽出家门,当真是生拉硬拽!
“我的门没关!”陈老九埋怨地看着她。
田园园一手拉着他的胳膊,头也不回的说:“你家是义庄,哪有毛贼不长眼来偷你的东西!”
“你说的话真是令我生气!”
街上的行人比前些日子更了多些,沿街两边有不少摆摊的,整个三河也渐渐活了回来。三人却是越走越偏向城西深处走去,与前街的繁华整齐不同,这里像被时光抛弃一般到处还是断壁残垣,破井烂屋。
田园园眉头紧皱:“你们住在这里?我记得你们应该有套房子!”
柴小狗说:“以前有,后来被俺爹赌出去了。”
“烂赌害人呢!”陈老九叹了一声。
三人在废墟走了许久,最后在柴小狗的带领在来到一个破院子前。
“俺,俺们之前住在这里。”
破院子没有门,三人直接进去,院子里破败不堪,墙缝里长出不少青草,进了堂屋便闻到冲天的酒味,也看到墙角喝得烂醉的男人。
“妹妹!”柴小狗大声叫了一声,可是没人应下,“爹!俺妹呢!”他又喊了一声,跑到父亲跟前推了推他的身子,焦急地问:“俺妹呢!你把她卖了吗?”
他爹烂醉如泥,一动不动,随后酣声如雷,一声比一声高。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田园园让柴小狗过来,问道:“你爹都喜欢去哪儿赌钱?”
“八方赌馆。”
“八方赌馆?八方赌馆!”田园园一愣又忽然笑了起来。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这八方赌馆不正是她的商铺嘛!
于是三人改道城东直奔八方赌馆!
李五是八方赌馆的打手,今年二十一,是个凶悍高大的男人,今天轮到他当值,刚给后院养的小姑娘送了饭回来,一起当值的还有好友李四,他们即是发小又是同族。
和高大的李五不同,李四是个瘦弱白净的男人,别人一看谁也不信他是个打手。
“你说养这么个小女孩,吃饭还得人喂,能干啥?”李五抱着胳膊倚着廊下的柱子,不解地看着好友。
李四嘴里叼了个牙签,口齿不清:“干啥?反正不是当闺女养的!”
“你咋老是叼个竹签?”
“牙缝大,塞牙呗!不过……”李四看了四周,低声说:“我听说有些有钱人癖好特别,最喜欢这样的小女孩了!”
李五不可置信:“那么小?!这也能下得去手?!”
“祖宗小点声!”
“不是,真的假的?!她有三岁没?这不是造孽嘛!”
李四压低声音:“所以啊,为富不仁呢!”
两人说着话,李四眼尖一眼就看到自己老板迈着八字步,一摇三晃地走过来,两人连忙住了嘴,挺直身板站好。
三人快到八方赌馆,陈老九一眼看到前面有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迈着八字步,慢吞吞地走着,看身形正是赌馆老板张大山。
他快步追了上去,拍了拍那厚实的肩膀。
张大山正准备去看看馆里生意怎么样,忽然身后有人拍自己的肩头,他费力的转头看去,随后连忙遮住自己的脸,不悦道:“怎么是你?一大早就看到你,真是晦气!”说完,就要转道离开。
陈老九闪到他前面,拦住去路,笑得很是灿烂:“许久不见,怎么刚一见面你就要走呢!”
“去去!谁愿意看你,赶紧走!”干他们这一行最忌讳与殡葬之人打交道,张大山是一秒都不想看到他!
“我有事问你,你如实相告我立马就走,你要是不说,我就你赌馆里不走了!”
“好好,你说你说!”张大山恨不得连脸都要捂住了。
“有没有一个姓柴的男人把女儿抵押给你?”
“没有,没听说。”
陈老九邪魅一笑:“哎呀,我好累。想去你的赌馆里坐坐!”这老家伙一看就没有说实话。
“你千万别去!”张大山道:“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行,你把人放了吧!”
“……怎么可能!”张大山也不怕看他了,转头不满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爹押给我的,凭什么你说要我就给你?你当我是什么人!”
陈老九威胁道:“那我就住在你赌馆里了!”
“你敢,你敢住我就敢报官!”张大山挺着肚子喝道。
这时,在一旁看戏的田园园走上前来,未语先笑:“张老板,好久不见!”
闻言,张大山再次转过身,说话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和漂亮根本沾不上边的女人。
他眉头一皱:“你是谁?”
“……我是你房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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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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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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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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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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