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言一颗心便沉入了湖底。
他之前便猜测重风这名字是假的,现在看男人这态度,八九不离十了,这般询问,只是想试探对方的态度。
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对方也不打算告诉他真实姓名,那便是打算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了。
看来,男人应当是不打算带他回真正的府邸了……
“风风……”
“嗯?”
沈安言还是不甘心,继续问道:“我们之后要去哪里?”
男人的手一下又一下在他光滑的背上轻轻抚摸着,似乎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不带任何旖旎,但沈安言明显察觉到,男人听到这个问题时,顿了一下。
而后,才道:“睡吧。”
沈安言便知道,自己不该再问,再问……便是越过了男人给他设置的那条线。
他很乖巧地又往男人怀里靠了靠,“好。”
早就预想过的答案,沈安言并没有任何难过,也不存在睡不着的情况,很快便陷入梦境。
但萧景容却睡不着了。
他小心翼翼将自己的胳膊从沈安言脑袋下抽出来后,掀开被子,又帮着沈安言把被子盖好,起身走到门外。
守在外面的忠祥见状,惊讶了一瞬,随即赶忙低头道:“主子可是要如厕?”ωωω.χΙυΜЬ.Cǒm
萧景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月色,许久后,才淡声道:“忠祥,陪本王走走。”
“是。”
说是走走,其实也就是到院子前的石桌前坐下,忠祥想去沏茶,萧景容却没有喝茶的闲情逸致。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好似陷入了什么为难的处境。
忠祥自小便在萧景容身旁伺候,是除了重风和京都摄政王府那一位之外,萧景容最信任的人,也是男人的心腹之一。
但他跟了萧景容这么久,却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主上露出这副神色。
“主上……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萧景容回过神来,余光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许久后,才说道:“他想跟本王……回都城。”
忠祥很快便反应过来,那个“他”指的是沈安言。
但随即又惊讶,因为按照萧景容这意思,便是不打算带沈安言回都城了。
怎么会……
他不过是无意冒犯了沈安言一句,萧景容便这般恼火,想来是极为宠爱沈安言的,虽说就是把人带回王府内也不能给他们生个小主人,但毕竟是委身伺候的贴身人,按道理,也是该带回去的。
除非是真的当做玩物,从一开始就存了用过便丢的心思。
可忠祥也是个聪明人,若萧景容真的存了这种心思,便不会为了沈安言责罚他,更不可能三更半夜为此忧愁为难到不睡觉。
很快,他便想通了。
这不是不宠,而是太宠了,如今都城内局势未明,萧景容既是当今天子的亲叔叔,也是摄政王,手握重权,威震朝堂,他的权势甚至比年仅七岁的天子还要大,可便是如此,那些吃红了眼的老鼠们,还是敢对他下手,若是沈安言真的跟他回了都城,还有活路吗?
或许没人相信,冷酷无情的摄政王唯一的弱点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小白脸,但他们只要知道,摄政王身边跟着一个男人,且身份特殊,从某种角度而言代表着摄政王的脸面就行了。
奈何不了摄政王,他们就从沈安言身上下手,要不了摄政王的命,那就要他颜面无存。
萧景容是真的愁,他捏了捏太阳穴,烦躁得眉头紧蹙。
“若是带他回去,他这条小命只怕不保,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那点聪明劲儿也就只能用在本王身上了,旁人一捏便死了……”
但若是不带他回去,都城那些人也未必查不到这里来,把他丢在这儿,无异于等着豺狼虎豹主动找上门把他吞吃殆尽。
又想起沈安言方才那失落难过的模样……萧景容只觉得这小狐狸真是烦人。
“主上何不让公子自己选?”
“呵,”萧景容冷哼一声,“让他选?他自然是想拿回卖身契,随便找个地方成婚生子!”
若非得罪了穆凉王府的管家,需要他庇护,这小狐狸根本不会救下他,更不会故意委身于他。
忠祥不知其中详情,噎了下,不敢再说话。
此事并非三言两语便能寻出解决之法,萧景容还有事情要处理,自然也无暇把太多心思放在这儿。
但看到沈安言伺候他穿衣时那蔫蔫的模样,眉头蹙了蹙,心里也不大好受。
萧景容知道,他什么都不解释,在沈安言看来无异于打算随时丢弃他,换做是女子,只怕早就哭着闹着或者直接以死来威胁。
但沈安言是个男子,他知道自己哭闹也没用,便只能寄希望于自己乖巧些,也许就能让他心软。
沈安言也的确有这个打算。
不过,他还不至于这么天真,完全指望萧景容会心软给他一个家,还不如指望老天长眼一道雷把他劈回现代,再赏他一副健康到长命百岁的身体。
昨晚探到萧景容的态度后,他便快速给自己准备了一条后路,既然男人不打算带他回去,那他便趁着男人还未厌弃自己时多捞点好处,这样即便没了男人的庇护,他拿着那些钱,多少也能找个容身之处。
之前那些杀手对他穷追不舍,无非是因为他穷到只能一直逃,但若是他有钱,把容貌毁了,再进行一番伪装,再摇身一变成为一方土豪,也不是不能瞒天过海。
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有身材妖娆的美女在旁伺候,他还不用跟个男人睡觉,简直是人生赢家啊!
想想都美滋滋的……
“你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打破了沈安言的幻想,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人设差点崩了,赶忙开口补救道:“公子,你今日也要出去办事吗?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萧景容顿了顿,“不能。”
沈安言低头,一副“我好难过好失落但我不说”的表情,“……哦。”
男人果然心软了,“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就算了,在宅院里也可以走的,反正出去了也没什么好玩的,在府里还有吃的……”
“便当是散散心,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喜欢了又能怎么样?”
“那便买下,”男人顿了顿,重复道,“喜欢什么便买什么。”
“……可是我又没钱。”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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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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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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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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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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