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只是想活着。
当生命从身体里一点一点流逝,他甚至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连他自己也打算放弃的时候,有辆马车在他身旁停下了……
他其实根本不记得是谁从车上下来探他的气息,但他记得自己都睁不开眼睛了,还是努力喘息,企图让对方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记得有道好听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他就被带上了马车。
他还记得乱葬岗时试图腐烂生蛆的恶臭,当时他身上也一定沾了那样的味道。
可对方还是选择救下他。
沈安言心里想着,他要记一辈子。
他要一辈子跟在这个人身边,他要报恩。
即便他并不清楚,报恩的方式为什么一定得是为对方当牛做马……
一路上走走停停。
有时候是住客栈,有时候住在某个庄园,有时候又是住在某个府邸……停留的时间也不一定,少则一两天,多则三四个月。
一转眼,沈安言跟在萧景容身边已经快半年了。
但这半年的时间里,他见到萧景容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身份过于低微,只能做些简单的洒扫活儿,贴身伺候的事情还轮不到他。
不过他觉得也没关系,只要能够跟在主上身边就很好。
萧景容也从未在意过身边还有这么个下人。
救人只是顺手的事情,留下……只是觉得对方勇气可嘉,模样也很好有趣。
转眼便忘了。
父皇对他委以重任,皇长兄身体也不好,他虽无心帝位,却也不想做个游手好闲的王爷,只知玩乐不懂江山社稷。
如今,沈家满门被灭,钟家造反一事还无法查清,睿国根基虽稳,但若是不能把那些毒瘤拔掉,只怕将来也是祸患无穷。ωωω.χΙυΜЬ.Cǒm
“主上,”重风拿着信件匆匆进到房内,对着萧景容行礼过后,便将信件递给他,“皇上急召回都城。”
萧景容拆开信件看了一眼。
的确是父皇的字迹,且还有玺印。
他道:“启程回都城。”
虽不知是什么事,但他离都许久,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走出院子后,正巧看到在扫地的沈安言。
一时间觉得有些眼熟,多看了两眼,才发现是自己一时兴起在路边救下的小乞丐。
嘴巴忽然就不受控制,随口说道:“把他也带回去。”
重风愣了,“主上?”
萧景容说完后也觉得不妥。
毕竟来路不明,带在路上随便时候便罢了,把人留在这外面的庄园也亏待不了他,但带回都城就不同了。
只是话已说出口,再看到沈安言还在认认真真地扫地,那模样……的确无害。
萧景容便不打算把话收回来了。
重风见状,也只能垂眸道:“是。”
就这样,沈安言又莫名其妙得到了重用,跟着回了都城。
他其实已经隐约猜出了男人的身份,但也早就做好了被安置在外面庄园的准备,毕竟……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是很难跟着主人回到主宅。
更何况,对方身份还这般贵重。
所以,沈安言这一路上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浑浑噩噩的,总觉得自己一觉醒来,好像还在某个庄园或是府宅的下人房中。
运气太好了,也代表运气用光了,最后往往会引来不幸。
比如,他们还没回到半路,就遭遇了好几拨杀手。
最后一次时,这些杀手像是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路线,早早就埋伏在半路,虽说萧景容和重风武功都不差,身边的侍卫也个个都是高手,但毕竟是凡胎肉体,也抵挡不住这么大规模的追杀。
况且还是敌人在暗,我在明的情况下。
沈安言和其他几个下人都是不会武功,杀手一出现,就有不少人死掉了,唯独沈安言运气好,被派遣出去找水,躲过了一劫。
但他也够机灵和聪明,回去的路上察觉到不对劲,没有马上跑回去,而是做了伪装躲在附近远远观察着。
心中虽然着急,可也知道自己贸然冲出去也救不了任何人,只怕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
重风掩护萧景容骑马先走一步,沈安言见状,也顺着萧景容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追上,可即便留在原地,他也肯定得不到萧景容回来,万一被那些杀手发现,他还是死路一条!
可沈安言最后还是跟丢了。
毕竟一个人骑马逃命,一个是步行追踪,沈安言也没什么特殊的能耐,自然追不上。
但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几日后,沈安言居然在河边喝水时,发现了躺在河岸边上奄奄一息的萧景容。
他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把人拖上来。
“主上?!”
萧景容此刻已经昏迷不醒,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就要没气了,沈安言没了法子了,直接咬牙把人背起来,到附近找了个村庄。
有户好心的人家收留了他们。
毕竟是穷苦地方,没什么大夫,即便找来了,医术也就一般,所以沈安言只能靠自己把萧景容救活。
这男人也是命硬,主人家都觉得该给他准备棺材了,他却还是硬生生撑住了这一口气,伤势也在逐渐好转。
只是等他醒来的,却是失忆了。
说真的,沈安言怀疑他在装,并且装得也不是很像。
不过……他一时也找不到对方伪装的证据和理由,毕竟实在没必要,也就没拆穿。
除了失忆,萧景容也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沈安言伺候他时,他也从未多问过自己的身世,只是在醒来的时候简单问了几句,之后便一直沉默着,鲜少说话。
沈安言也是个安分守已的,也一向不会说话。
那些讨好的巴结的谄媚的……换做是别人,他倒是会说,可面对萧景容时,他总是不想这么做。
觉得对方也不会喜欢。
等伤势好得差不多后,沈安言便小心翼翼问道:“主上,我们还要回都城吗?还是在这里等重风大人带人找来?”
萧景容看了一眼,问道:“回都城是做什么?”
沈安言摇摇头,“小的身份低微,不知这些,只知道主上是有事要回都城。”
“我是什么人?”
“回主上,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犹豫了一下,他又说:“但小的之前听说,主上好像是个王爷……”
“……”
“主上,我们还回都城吗?”
“……你觉得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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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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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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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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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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