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白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玄奘,玄奘更没有料到他会在这里见到颜白。
而且两人都没有料到会被绑上脚镣,关在一个屋子里面,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原本对彼此都没有好感的人,如今却变成了亲近之人。
而且,两人还都在研磨木炭粉。
“不该啊,你贞观三年都出发了,走了一年多怎么才走这么远一点,而且你怎么会绕到这里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吐蕃境内,你要去的是天竺,没事儿怎么溜达到这儿了?”
玄奘叹了口气,回道:“听说这里的儿女崇信佛法,从牧民的口中得知,说在传送的歌谣里面,曾有高僧知道天竺的路线。
抱着一试的心态就来看看,也顺道看看此处佛法与我大唐佛法有何不同,未曾想竟然在这里遇到颜县令,缘也!”
“一点都不缘,我是被人绑到这儿来的。”
玄奘道了一声佛号,说道:“此处民风彪悍,抢掠成性,虽是荒野之地,但向佛之心却是赤忱。
反观之我大唐,百姓虽和善,更有圣人教导,处富饶之地,但向佛之心却一言难尽,走的路虽远,但也值得。”
颜白叹了口气:“我还等着你问我为什么会被绑到这里来,结果你却给我讲起了佛法,扫兴。”
玄奘笑了笑,眼神却看向了帐篷外,颜白好奇的跟着看,没看到人影,再细细一看,却在缝隙处看到了一个眼睛,颜白见状,没好气道:
“梁敬真,我都说了,得用栎树烧制的木炭为最佳,你这随便找出的火炭不行!”
偷听谈话的梁敬真被发现了也不恼,大方的走进了进来,看着颜白狐疑道:
“当真?”
颜白冷哼一声:“知道你们试了那么多次为什么不成功吗?你也不想想,世人唤他为惊雷,本是奇术。
更有人称之为神术,乃是天神遗留!
你真的以为这普通的木炭就能行,所以要真想七天就能完成,赶紧去烧点好些的木炭,你这从火堆里面刨出来的木炭够呛!”
梁敬真觉得有理,也该是这样,点了点头:“如此,我即刻差人去准备,至于石流黄和火硝这里还是可以采得到的,明日就会有人送来。”
(石流黄:就是硫磺,火硝就是硝石,没写错,这是当时的叫法。)
说罢,他就匆匆地离去。
看着梁敬真离去,玄奘微微摇了摇头:
“此人要死了!”
颜白很好奇玄奘的话,闻言道:
“大师,何以见得?”
“贪念起,理智无,我都能听出你说的是假话,可叹,他却不知。
一叶障目则缘法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掳你而来,仇怨已经化解不开,如今已然被你左右,你杀机已现,他身死早晚而已。”
颜白笑了笑,不得不说玄奘大师的这几句话还是让颜白很开心的,也许这就是他乡遇故知的意义。
“他要你做什么?”
“他要火药!”颜白很平淡地把这些都告诉了玄奘。
说罢,颜白抓起一把研制好的木炭粉,均匀地散在自己身上披着的黑羊皮上,轻轻地抖了抖,木炭粉末完美地融入,一切自然而又随意。
“如你所言,它出来就是要吃人的,先是吃了燕王府,随后开始吃突厥人,如今它又来到这里,那就是要吃这里的人。
想必到了你翻身之际,它就要开始吃这里的人了。”
玄奘看着颜白认真道:“颜墨色,切莫让心魔左右了你的心智,你是大才之人,佛道两门都认为你有大宗师气象。
就连陛下都对你有着莫名的喜欢,无数文人奉你为此生目标,你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此一切已经不易,切莫毁了你自己。”
颜白伸手敲了敲困缚双腿的枷锁,看着帐篷的顶部,轻声道:
“大师啊,你知道开始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喜欢你们吗?”
“因为有些人,因为有些事的确做得不对!”
玄奘点点头:继续道:“可是颜白,这本非我佛门教义,人多了,力有不逮,难免会有那么一些不好的出现,可这一点点,并不能代表我们都是不好的!”
“不是事情不对!”
颜白摇了摇头:“是因为你们总是挂着悲天悯人的笑来看人,总是说着众生苦,众生不易,活着艰难。
可你们自己香积厨里面铜钱多得用来铸造佛像,长安最大的印子钱就是你们,在衙门的档籍里,你们越州跨县,兼并土地,买卖庄园。
在案卷的最后竟然会出现这么一句话:京畿之丰田美利,多归于寺观,吏不能制,如此还不明白吗?”
见玄奘愧疚地低下头,颜白继续道:
“就拿今日来说,你让我心善,我知道你说的是好的,可是常言也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
你都不知道我这一路是怎么来的。”xǐυmь.℃òm
颜白面露追忆之色:“他们先用我弟子逼我就范,在玉门关之后,把我一堂堂国侯像猎犬一样驱赶着。
他们让我自食其力,冰天雪地,我家大肥光着脚追赶着猎物,他们站在远处哈哈大笑,他们所求,无非就是让我低头认输,俯首称臣。”
颜白自嘲地笑了笑:“大师,那时候怎么没有人劝劝他们向善?”
“这一次…”颜白忽然抬起头:“一旦我脱困而出,必将血流成河,凡是和他们有勾连的,杀无赦!”
玄奘知道颜白的杀机已经化解不了,低下头开始给颜白诵经。
他在祈福,也在祷告,漫天诸佛如若怪罪,就怪罪自己,日后颜白若造就的无边杀戮,此罪孽自己愿受之,百死而不悔。
陈摩诘看着远处一个巨大的部落,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帐篷,他郑重的跪倒在地,朝着远处的高山不停的磕头。
朝着停留在山顶石头上打量着自己的鹫鹰不停地磕头,如果不是看到他们成群结队地在天上盘旋。
陈摩诘觉得自己一定找不到这里来。
看着下方,陈摩诘把怀里的一只飞奴捧出了亲了又亲,他的心跳得很快,他有一种直觉,他的大兄一定在这里,一定。
鱼念之看着不断磕头的陈摩诘,冰冷的脸难得露出笑容,他一把拉起磕头不止的陈摩诘,轻声道:
“走,随我去抢点牛羊,咱们先混进去看看,不着急这么一会儿了,再忍一忍!”
陈摩诘抖了抖马槊,点了点头,然后冲着马槊笑道:“你的主人就在下面,你也忍一忍。”
玉门关副将矢小夜心里也难免火热起来。
自己完成了任务,终于不用在玉门关吃沙子了,自己要去长安吃好吃了,房子都有了,还是过去就能住的那种,这一趟真的值当啊。
(纠正一个错误哈,第九十一章的腾远写错了,应该是陈摩诘的,已经改,谢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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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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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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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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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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