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他淡淡一笑,目光却变得更是深沉。
“我昨天遇到了齐王,也知道他今日要与人赛马毬,是我非要他到灞池来一趟。”他说,“我想着让你跟他见一见面,说说话,觉得你也许会喜欢他。”
我又愣了愣。
这一次,我感到脸上的热气再也掩盖不住,腾一下漫了上来。
“兄长在说什么……”我的声音都开始变得结巴,“什么喜欢不喜欢?”
兄长没答话,却将目光望向冰面。
“累么?”他问我。
我摇摇头。
“那我们边走边说。”兄长说罢,拉着我,朝前方溜去。
我就像一只咬了钩的鱼,扯着他的袖子,心甘情愿地亦步亦趋,生怕他话没说完跑了。
“前几日,父亲面圣。”兄长道,“圣上与他说起了你的婚事。”琇書網
“哦?”我问,“圣上如何说?”
“圣上说,他将你的生辰交给太卜署,为你和太子测算,不甚相合。”他说,“太子妃人选乃要紧之事,还是要再议。”
这话,我一点也不惊讶。
从我很小开始,父亲就想让我做太子妃,然后做皇后。这个意思,他明里暗里也不知道跟圣上表露了多少次。可圣上虽不反对,却也从来没有表示过准许。
就连我都看得出来这事的微妙。如果圣上真心赞同,我和太子早就订婚了。
圣上待我是亲切的,不过我知道作为上位者,做事永远不会只靠好恶。
譬如,他对待上官家。
因为姑母的缘故,圣上对上官家一向不错,这是毋庸置疑的。这些年来,我父亲越来越受到圣上的重用,甚至四十出头就当上了左相,在本朝算得前无来者。
天子的恩惠,从来不是毫无计较的。父亲替圣上做了许多事,上官家变得愈加树大根深,俨然成了当朝第一望族。
如此臣子,自古以来的帝王,都是怀着三分赞许七分防备的。
上官家有父亲这么个能臣,自是不错。但如果再加一个皇后,就太多了。
故而在我看来,圣上不想让我当太子妃,着实理由充足。
不过于我而言,能当自是不错,当不上也无所谓。
毕竟太子不仅长得不大好看,说话不好听,还跟陨国公家的二公子他们不干不净。
“父亲很失望?”我问兄长。
兄长苦笑一下。
“何止。”他说,“你知道,圣上打算将你嫁给谁么?”
我想说景璘,但话未出口,电光石火之间,我想起兄长之前说过的话,倏而睁大了眼睛。
“兄长是说……”
“正是齐王。”兄长看着几乎惊掉下巴的我,无奈道,“你说父亲怎会甘心?”
我定定望着他,只觉脑子里似塞了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这事,如果放在明玉她们身上,她们或许会马上流下感激的泪水,跪谢天恩。
但放在上官家身上,这并非好事。
圣上不仅不打算让我做太子妃,甚至不打算让我做他任何一个儿子的王妃,而是要将我许配给人人都看得出来不受待见的齐王。
“近来朝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我问道。
“是有些事。”兄长道,“父亲被御史参了一本,说他牵连了苏州火灾赈款的弊案。”
我看着他,心头一沉。
父亲在朝中的朋友众多,门客也有不少,但凡他在家,总是会客不断。大约是想着我以后要当皇后,不可对朝政一无所知,父亲从来不阻止我在珠帘后面旁听。有时遇到他认为的一些有真知灼见的宾客,他还会特地让人将我唤来。
所以,兄长提起的这个苏州赈灾弊案,我是知道的。
去年秋天,苏州城起了一场大火,烧掉了五分之一的房屋,损失惨重。其中,还包括了官府的官署仓库,以及穆皇帝去江南巡幸时住的行宫。出了这等事,朝廷自是要赈济的,于是调钱调粮,安置灾民,重修屋舍。
可才调拨不久,便有人举报,说赈款出了弊案,大批钱粮泥牛入海不知所踪。圣上大怒,下令严查。
这事,我只是听说了一些,不知后事。没想到竟是牵扯到了父亲。
“怎会与父亲有关?”我忙问,“难道父亲真参与了此事?”
兄长摇头:“父亲并非贪财忘命之辈,又是堂堂左相,怎会参与。不过他笼络的人那么多,难免有那打着他的幌子浑水摸鱼的。如今被御史抓到,就成了攻讦父亲的把柄。”
我皱起眉头:“如此说来,变要看圣上的态度了。圣上莫非是信了?”
“圣上信不信,端看朝中局势。”兄长道,“在这之前,已经有人参过父亲结党营私,谋权乱政。”
我沉吟不语。
所以,圣上对父亲的猜忌已经是到了明面上。
“阿黛。”兄长伸手,拍了拍我的肩头,道,“我知你不似父亲那样笃定要做皇后,故而听父亲说起此事时,倒是觉得,你若能与齐王成婚,并无不可。”
我讶然抬眼。
兄长神色认真地看着我:“月满则亏,盛极则衰。上官家风光了许久,父亲位极人臣,已是到了赏无可赏之地。圣上既然不许再上前一步,那么取稳之道,只有后退。齐王固然无甚根基,但也因得如此,你嫁给他,才会让圣上和朝中的许多人安下心来。且我在京中也算交游广阔,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就算是太子,论人品见识,也没有能比得过齐王的。故而在我看来,圣上此举,不见得是坏事。”
我的心砰砰跳着,比先前更加响亮。
“那……”我犹豫片刻,道,“父亲愿么?”
“父亲执念太深,一时恐怕难以想通,我会劝他。”兄长道,“此事最关键之处,在于你。”
“在于我?”我不解。
“要嫁人的是你,不是父亲也不是我。”兄长道,“你并非那逆来顺受之人,世间或人或事,定要你看得上眼才算好。你的婚事不是圣上做主就是父亲做主,议婚之前,也不会先问你。故而我想着,至少能先让你跟齐王熟悉熟悉,万一将来真议起了婚,你不至于不知所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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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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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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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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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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