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她们开口闭口不离齐王二字,惹得学官好几次拉下脸,说她们再吵闹,就要请戒尺了。
相较之下,男子们则反应不一,心情复杂。
景璘是提起齐王就从来没有好气的。
与我说起此事时,他一脸忿忿。
“现在可好,连宫里也没个清净的地方了。”他说,“真不知那些总把齐王挂在嘴边的人是怎么想的,这辈子没见过活人么?”
我说:“我听说,是圣上让他入的宫学。”
说起这个,景璘更是忿忿。
“你以为入宫学是我父皇的主意?我父皇才懒得理会这等闲事。”他说,“还不是陈王那老糊涂,也不知什么病犯了,仗着我父皇要叫他一声皇叔,竟跑来劝父皇,说什么父皇以孝悌治天下,齐王虽年少,也是父皇手足,应当入宫学受教云云。”
“哦?”我说,“原来是陈王的主意?”
“真关心宗室,从前齐王在同春园时,怎不见他跑出来提?”景璘道,“如今倒是勤快,还不是见齐王声名鹊起,一举一动都是众所瞩目,便想借着他为自己挣个面子,让人夸他公义?”
说罢,景璘愈加生气,道,“我看,这未必不是齐王撺掇的。你说,他这样算不算携名自重,算不算逼宫?”xiumb.com
我只得附和:“自然是算。你要不要去见一见圣上,禀明利害,让他把齐王赶出去?”
景璘的神色僵了僵。
口舌之快归口舌之快,他这区区未成年的七皇子,想把一个正经亲王从宫学里撵走,恐怕还是难办到的。
“这个么,”他挠挠头,一脸倔强地昂着头,“且留他得意几日,以后再说。”
——
当日,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明玉她们就循着风声赶来了。
她们围着我,叽叽喳喳问了一气。
我敷衍地答了一通,撒谎说我也是只听到传闻,不曾亲眼见到。
她们自是失望,但并不死心。明玉甚至突发奇想,要我寻个什么由头,带她们到宫学里去。最好想想办法,让她们也去做伴读。
任她们七嘴八舌地发散一番之后,我又在她们的逼迫下保证一旦有机会就要带她们进宫学看齐王,她们这才罢休。
待得终于所有人都离开,我终于有了清静。
我打开窗,寒风从外面进来,却似乎一点也不冷。
深吸一口气,我望着庭院里的黄昏景致,又想起了早晨那短暂的种种。
而齐王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模样,再度浮现在脑海之中。
明玉曾跟我说,看马毬的要点从来不在毬,而在人。
故而能让她兴致勃勃说上几日的毬赛,总是不乏那生得好看的男子。
她语重心长地指点我说,男子最迷人的时候,并非打扮得风雅优美、文质彬彬的时候,而是他们撕下楚楚衣冠、露出野兽一般的面目、淌着汗水奋力厮杀的时候。
因为平静之下,男人可以凭借各种伪装,让人对他们有所错觉;唯有在毬场这等地方,无论智力体力皆无所遁形,才能看出真正的本事。
在她的描述之中,男子骑在马上驰骋,衣衫湿透、浑身汗臭的模样,跟女子严妆华服、钗钿满头一样,最是美不可言;他们在毬场上大吼大叫,比雅会上吟诗来得更为迷人。
我对明玉的这等奇谈怪论向来报之以嘲笑,觉得她的脑子肯定被门夹过。
而现在……
我望着两只在远处枝头跳动的寒鸦,心思浮动。
说实话,齐王那模样,放哪里都不像话得很。我这样的闺秀,看到男子赤身坦腹,那也是该成为妇德污点的罪过。
但奇怪的,我并不觉得那情景招人讨厌。
他的肩膀宽阔,身形结实,修长而优雅。
尤其是他走到雪地里,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中,折下几支红梅。
晨曦洒在他的脸颊和脖颈上,泛着微光,教人移不开眼睛……
我托着腮,幽幽地叹口气。
我觉得,我的脑子也被门夹了。
———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宫学是个多少有些沉闷的地方。
古板的学官,乏味的说教,坐上一日,当真无趣得很。
不过齐王入学之后,我发现,这里的气氛悄然生出了变化。
首先,来宫学的人变多了。
就连咸宁公主这等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的,也破天荒地每日上学。连带着,我这伴读也被迫勤学起来。
其次,包括景璘在内的一众皇子,也突然变得好学了。
据景璘忿忿不平地说,此事缘由,是齐王刚入学之后的一次考试。
那是年前的最后一次大考。圣上的几个皇子之中,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与齐王差不多年纪,故而在宫学里成了同窗,也一起考了试。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齐王的表现定然不佳。
他从小在同春园之中长大,教授课业的老师远不如宫学里的名师大儒。他的马球打得再好,论起正经读书,却肯定是跟一众皇子们没法比的。
但考试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就算经过了学官们严格的评判,齐王的文章也都在诸皇子之上。学官们到底是懂些人情世故的,还特地在公布之前将卷子呈给圣上,让他过目。
圣上纵然有私心,倒也不会在这等事上偷鸡摸狗。
他让学官们按评判公布名次,而后,将二皇子和三皇子召到跟前,骂了个狗血喷头。除此之外,他还令宫学每月都将所有皇子们写的文章送到御前,让他过目。
于是,不但二皇子和三皇子,圣上所有的儿子,都仿佛挨了鞭子一样刻苦学习起来。不为别的,只为了不在圣上面前被手足们,尤其是万恶的齐王比下去。
“你说,他是不是做了弊?”景璘很是不服气,道,“他一个闲散之人,怎能比我们这些正经读书的还厉害?”
我沉吟片刻,道:“你可知从前给齐王上课的是谁?”
“不知。”
“杜行楷。”我说,“虽不出名,从前却得过三元及第。”
景璘愣了愣。
“三元及第?”他说。“这等人才,怎会籍籍无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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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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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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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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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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