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笑声还在继续着。

  “竟能蠢到自暴短处,不愧是背靠大梁在上京的蛀虫!”

  “大梁每年堂而皇之的分走我北齐税银,却养出如此才学疏浅的吴下阿蒙,当真是可悲可叹!”

  “此等无知愚昧者,却堂堂而坐,何其厚颜无耻!”

  在场众人群嘲而攻,虽无半点脏字,但一词一句皆是犀利如刀,叨叨刺骨。

  庒玖鸢冷眼旁观地笑着,只等着白朝颜落荒而逃。

  顾韵怡捏紧手中的帕子,一群人围攻一个弱女子,又有恃强凌弱有什么区别?再是看看周围那一张张讥讽的嘴脸,她再是忍不住就要起身。

  却在这时,听见白朝颜的声音郎朗响起,“当众群嘲,咬文嚼字,端的是文人墨客的架子,行的却是市井之行,若这便是文人,我倒觉得不当也罢。”

  几乎是瞬间,花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谁也没想到,前一刻连文辩是何物的白朝颜,下一刻直接将所有人骂了个遍!

  这胆子……

  “颜姑娘不愧是大梁走出来的,此等狂悖,当真让人叹为观止,若是按颜姑娘所说,北齐所有人弃文习武,又何来的国法朝纲?”说话的男子缓缓起身,昂首抬头,姿态清高。

  白朝颜看着不远处的那张脸,并不陌生。

  肖静。

  此人乃是科举探花,文采是有的,却心高气傲得很,因不服同考状元被皇上赏识,干脆戢鳞委翼,表面上是超凡脱俗的文人墨客,实则却是云子琛最为得意的门客。

  看见肖静的出现,白朝颜便已了然,今日这局定是出自云子琛之手了。

  “颜姑娘为何不说话?莫不是哑口无言了?”肖静轻蔑一瞥道。

  无言以对?

  怎么可能。

  白朝颜看向不远处的肖静,就道,“文虽是治国之本,却仍旧无法兼顾,不然真的等敌国入侵,你还打算拎着书本,与敌国将领彻夜长谈不成?”

  上一世,肖静此人屡次帮云子琛给她洗脑,那时的她虽不觉得肖静说得有多对,但因满心装着的都是云子琛,故从不争辩反驳,正是如此,肖静才能借着她屡受云子琛重视。

  但是现在,他可没那么好命了。

  肖静表情一僵,没想到白朝颜倒还知道一些东西,冷笑又道,“颜姑娘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在给大梁开脱罢了,只是可惜,再如何华丽的辞藻,也掩盖不了大梁手握兵权,坐吃税银,无所事事之恶行!”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音骤然炸响。

  于众人的惊愣之中,只见原本摆在白朝颜面前的茶盏正就砸在肖静脚边。

  茶水连同茶叶,迸溅了满鞋。www.xiumb.com

  所有人看呆了,一言不合就动手,这是什么脾气?

  肖静冷冷一笑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颜姑娘又何必恼羞成怒?”

  “要是你爹被人指着鼻子骂,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白朝颜眯起眼睛,白皙的面颊堆满了寒意,“大梁乃是北齐边陲,曾因兵力不足,遭敌国入侵,满城百姓皆被屠杀!上京也险些因此被攻陷!是我阿父帅兵前往,以百万将士的血肉击退敌国!余下十万精兵训练成铁骑,驻扎大梁,保百姓护国土!忠心之举天地可鉴!岂又是你这种人可以肆意污蔑的?”

  白朝颜的话,让人想起了曾经的大梁一战。

  彼时北齐新帝登基,朝堂动荡,内忧外患,突遭敌攻,溃不成军,是镇国公主动请辞上阵,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带领着北齐将士保家卫国!

  那一战,镇国公携棺前往,根本没想会活着回来!

  肖静看着周围蠢蠢欲动变化着的气氛,暗道一声不好,忙嗤笑一声,“说来说去不过都是遮掩,税银一事却只字不提。”

  白朝颜眼里迸发着火光,心口更是怒火难平,无论是阿父亦或是十万铁骑,驻扎大梁数十载,从不曾有一日懈怠,何以遭这种手无缚鸡之力,连战场为何物都不知的败类恶意揣测!

  她看向肖静,正色凝视,掷地有声,“大梁拿走税银,是为了训练铁骑更好的保家卫国!只有大梁铁骑不灭,北齐才能拥有安宁!每一笔税银都清晰在案!均可明察!无论时过境迁,还是沧海桑田,大梁始终一心为民!对皇上忠心不二!如你这种整日只想着功名利禄之辈,又怎会懂大梁的忠心耿耿!”

  肖静面上一僵,“我何时为过功名?颜姑娘这分明就是栽赃!”

  “人活在世,谁不希望一举成名?你又在那里装什么清高!谈什么不为名,不为利,你自己的老脸都不红的么?”

  白朝颜讥笑一声,声音愈发激昂有力,“也别谈什么骨气,骨气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而并非因心怀不轨,恶意的揣测污蔑!骨气是宁可促使文武兼顾平等的傲人风骨!而并非是挑拨离间,褒一贬一的卑劣之态!”

  文武平等,何其新鲜?

  引人深思!

  整个花厅内坐满了才子才女,她们自诩饱读诗书,却从未想过兼顾二字。

  如今听闻白朝颜一席话,众人皆惊,谁也没想到,本是应最该偏袒大梁的白朝颜,竟能主动让步,只为了让文武并驾齐驱!

  顾韵怡听得热泪盈眶,当先开口道,“说得好!”

  其他人闻言恍恍回神,待再是朝着白朝颜看去时,眼中的轻蔑和讥讽早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重新认识的震惊和赏识。

  庒玖鸢看着倒退一步的肖静,万万没想到结果会是如此。

  身为科考探花的人,竟输给了白朝颜?!

  “不知我的这番见解,鸢姑娘可满意?”白朝颜扫了一眼庒玖鸢问道。

  庒玖鸢愣在当场,点头也不是,不点头更不是,尴尬的脚指头都蜷缩在了一起。

  其他闺秀见此,均是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好在她们刚刚没跟庒玖鸢一起生事,不然现在脚趾扣地的就是她们自己了。

  花厅内的振奋之声喧天,哪怕是坐在内厅的几人也隐约可闻。

  七皇子听着声音,愁的脸都黑了,暗道一声‘不好’。

  三皇子悠悠一笑就道,“如此热闹,怕是众望所归了。”

  七皇子僵硬地看向了身边的陆南砚,却见陆南砚仍旧淡然品茶,俊雅的面庞上毫无半分惊慌之态。

  云子琛只当陆南砚不过是在强撑罢了,肖静可是他最为得意的门客,此番将其找来,就是为了让白朝颜颜面扫地,被整个上京孤立。

  如此一来,待他趁机假装前去安抚,白朝颜才会对他感激涕零。

  “三殿下,七殿下……”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三皇子淡然一笑,“可是有结果了?”

  小厮咽了咽口水就道,“是,是颜姑娘赢了!”

  三皇子,“……”

  七皇子,“……”

  你再说一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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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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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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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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