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陆南砚手端茶盏,静静听着脩儒来报。

  片刻后,吹茶的他动作一顿,低低地笑了,“皇上就是再想将她嫁出去,暂时也只能偃旗息鼓了。”

  自从白家出事,朝堂上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激烈的口舌之战了。

  皇上费劲了千辛万苦才归顺了人心的朝堂,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乌有。

  金銮殿内,皇上望着高坐下的一众群臣,余光则是在死死地盯着那一身丧服染血的清瘦身影,极力压抑之下的眸中狠意滋生。

  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皇上才后知后觉的肯定,当初杀了白家一众男儿的做法是对的,他想从白朝颜的手中拿回皇权也是对的。

  可皇上就算现在恨不得,亲手将白朝颜给打包丢向东汉,也不得不按兵不动,哪怕他明知道刚刚白朝颜的言辞,已有拉拢人心之嫌。

  李忠良看着皇上拧眉不止,脸色发白的模样,惊呼了一声,“皇上!”

  顷刻之间,朝堂安静如鸡。

  皇上声音沙哑地看向一众朝臣,“今日朕身子有些不适,东汉一事稍后再议。”

  龙体抱恙,无人再敢进言。

  满朝文武纷纷跪倒在地,恭送着皇上的离去。

  白朝颜看着慢慢从龙椅上起身的皇上,心中冷笑不止。

  她们的这位皇上,演技可谓是愈发精湛了呢。

  “大梁时刻待命,臣女敬候皇上佳音!”白朝颜微微垂眸,提醒着皇上她的决意。

  正捂着胸口的皇上闻言,心脏瞬间就跟着疼了起来。

  白朝颜这是在做什么?

  逼他么!

  白朝颜自然明白,皇上的心意轻易难改。

  而她,只是单纯的想要让皇上的心真的疼上一疼罢了。

  巳时,朝臣退出金銮殿。

  白朝颜一经走出大殿,武官们瞬间便簇拥了上来。

  台阶上,方宰相揣着手看着这一幕,气息不平,“狂言妄语,何值被追捧?”

  顾宰相脚步不停,轻轻瞥了一眼方宰相,“这话听着耳熟,方相似乎曾经也说过。”

  方宰相眉头微蹙,静立于原地许久。

  片刻后,他猛地回首朝着后宫的方向望去。

  恍惚之间,方宰相的眼前似浮现了一抹女子桀骜不驯,不受世俗约束的身影。

  他记得,那名女子好像是唤作……

  叶芜染!

  白朝颜在武官的陪同下,一起走出宫门。

  直到周围的人慢慢散去,赵世高才轻声感叹道,“白家男儿已然身死,但白家之魂昂扬不灭……若镇国公泉下有知,必然会欣慰。”

  白朝颜停住脚步,看向赵世高,“劳烦赵将军一直照顾着我家珍妹妹,还望我那顽劣的妹妹没有给赵将军添麻烦才好。”

  “令妹的性格是不拘不束了些,但她却有着白家男儿坚韧的心性,是个练武的料子,短短数月的进展,旁人怕是一两年都无法达到。”

  赵世高想着,白月珍的年纪应该很快就不适合呆在闺中了,便又询问了一嘴,“可惜女儿家习武总归不是长久之道,不知安平公主打算让她学到何时?”

  就算白家是在守丧期间,也是可以提前将亲事定下来的。

  白朝颜认真的道,“三年。”

  无论是白家孝期,亦或是她想要走的这条路,三年足矣。

  既然妹妹们愿意相信她,三年后她必给她们一个光明未来。

  赵世高愣了愣。

  就听白朝颜压低声音又道,“赵将军有所不知,我白家男儿并非死于敌人之手。”

  赵世高愕然当场,只觉得双耳轰鸣作响。

  不是死在敌人之手,就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了?

  而有实力且敢杀光白家男儿的人,放眼这北齐怕就只有那么一个了。

  “安平公主为何要同我讲这些?”赵世高极力压住自己的声音,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住自己如同鼓敲的心跳。

  “赵将军刚正不阿,身上有着同我白家男儿一般的浩然之气,我只希望赵将军能够平安顺遂,切莫不要重蹈我白家的覆辙。”

  言讫,白朝颜迈步坐上了马车。

  今日皇上的言行,足够令武官失望至极。

  而她之所以同赵世高明言,一是希望赵世高提前有所警觉,二是赵世高身为护国将军,无论是手中兵权亦或是在武官之中的威望,都足以让她主动抛出橄榄枝。

  当然,就算赵世高现在想要明哲保身,白朝颜也不慌。

  以狗皇帝那贪得无厌的心性,早晚会让赵世高彻底失望自危。

  马车一路回到白家门外,正是等在台阶上的哑娘连忙走了下来,主动将脚凳放好。

  白朝颜由哑娘搀扶着进了门,便见哑娘示意道,白鸣岳还在花厅等着。

  白朝颜朝着花厅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低声吩咐道,“让下人准备笔墨纸砚送去花厅,你再是亲自去一趟我院中的小库房,挑拣一些上好的玉饰送过来。”

  哑娘点了点头,连忙去按照吩咐办事。

  花厅里。

  白鸣岳听闻见脚步声骤然回头,就见白朝颜迈步进了门。

  多时不见,白朝颜清减了很多,原本就没多少肉的面庞上,竟是瘦出了凌厉的骨相,于曾经的坚韧之中透出了一丝的清冷和沉淀。m.χIùmЬ.CǒM

  “见过安平公主。”白鸣岳鞠躬道。

  “我刚刚从朝堂出来,已经足够疲惫,白先生切莫再这般正儿八经的同我说话……太累。”白朝颜坐在圆凳上,又指了指对面,“白先生坐吧。”

  白鸣岳闻言坐下,抬眼朝着白朝颜看去竟一时无言的红了眼眶。

  刚巧此时,丫鬟端来了笔墨纸砚。

  白朝颜挽起袖子摊纸磨墨,片刻后一边在宣纸上写着什么,一边轻声询问,“白先生既然回到了上京,想来七皇子的事情也已经听说了吧?”

  白鸣岳听说的何止只是七皇子!

  他更是听闻了白家男儿,一夜之间死无葬身之地的噩耗!

  白鸣岳沉声道,“早知当初,我就该将夫人独自留在大梁,亲自随行……”

  白朝颜打断道,“皇室的人既然下手,本没打算给白家男儿留任何的活路,就算白先生随行结果依旧无法改变,如果我是白先生不但不会自责,反倒会庆幸。”

  白鸣岳哑口无言。

  面前的女子没有贵女该有的儒雅,却有着堪比男子的豁达明智。

  半晌,白鸣岳才压低声音道,“白家男儿和七皇子身死一事,皇室一直将消息捂在了上京,我也是在临行之前才知晓此事的。”

  白朝颜手中笔尖一顿。

  皇室做事的风格,果然是愈发的不要脸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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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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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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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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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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