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恶人先告状!”
苏妙的这一声求救,只叫张姑娘火冒三丈,手里的河石都攥的吱吱作响。
沈瑢一进门,就只顾着循声去寻苏妙了,直到这会儿,沈瑢才慢了一步的看见与苏妙对峙的张彩蝶,
而看到之后,饶是已沈瑢的处变不惊,一瞬间也露出了明显的惊诧迷茫来:“你是……”
这一句话,简直比直接指责还更叫人没脸些。
张彩蝶的呼吸都是一窒,张了张口,这也才发现不光七皇子,周遭跟着七皇子进来的内侍,角落里下人婆子们,也都是一脸震惊,用叫人难受的眼神偷偷瞧着她。
这也是难免,好好的大姑娘,叫人兜头一壶茶水泼下来,妆花了,头乱了,连前胸带半个肩膀都是褐色的污迹,是个人路过了都得多瞧几眼。
意识到这个之后,张彩蝶又气又恼,再待不下去,只是扭身跑走前,还是指着高处的苏妙狠狠威胁了一句:“你,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你个恩将仇报的,哼!
当着七皇子的面,苏妙只能在心里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面上仍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继续道:“殿下不认得吗?这个张姑娘……”
“我认得。”
未等说完,沈瑢便也打断了她,张彩蝶一扭身,瞧见那身高腿长的背景,他便也记起来了:“是张家妹妹,你怎的招惹她了?”
苏妙才知道张彩蝶还有张贵人的一层背景,听见这句“妹妹,”多少也有些心虚。
她垂着眉眼,隔着窗子小声分辨道:“我没有,我今日好好的进府,是张姑娘忽的过来寻我的不是来着。”
“哦,她过来寻你的不是,倒把自个寻成了那幅模样?”沈瑢微微扬眉。
七皇子待人和气,少有这般质问的口气,苏妙心下微顿,便听对方又摇头道:“你先下来。”
踩在榻上扒着窗,与她说句话还得仰着脖子,像什么样子?
苏妙当然不会反驳,乖乖的下来,一到门口,先红了眼眶:“张姐姐凶得很,实在是叫人害怕,您也瞧见了,都躲屋里了,她还要拿石头砸我呢!”
说着,还擦着眼角,泫然欲泣:“我知错了,只求殿下别生妙娘的气。”
她实在是不会做戏,眼眶里湿漉漉的可怜,可眸子却还灵动至极的偷偷觑着他,是个人,就能瞧出是刻意的装模作样。
可沈瑢不知怎的,仍是心下一松,莫名的想笑。
可他面上还撑着一派平淡:“罢了,原本还想着开了库房,叫你自个挑家什摆件,换了这几处屋子,眼下你既是认错,这份恩典便罢了,守缺,你回去叫暗香跑一趟,将这儿收拾妥当。”
说罢,还故意对苏妙解释道:“暗香,是打小伺候我的贴身宫女,挑东西的眼光喜好,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你也不必太担心,便是不如你自个来的合心意,也不会俗气了。”
都认识这么久了,七皇子的喜好,苏妙还能不清楚吗?
这一位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就爱穿素净没纹的料子衣裳,还莫名其妙的找茬礼佛,不沾酒水荤腥的讲究少爷!
和他的眼光喜好一样,那估计是连一点艳丽晃眼的颜色都不会有了——
当然不会俗气!
要是沈瑢不提,苏妙原本也不会在意屋里的摆设,可叫他这么一说,想想自个原本可以拥有花团锦簇,堆锦藏秀的闪亮屋子,却就因为一个张彩蝶,换成了如今的“一点不俗。”
苏妙只觉着自己简直亏了好几千两金子!
连虚假的泫然欲泣都变得格外的真挚起来!
“殿下……”
苏妙垂着眉眼,还想要挣扎试试,沈瑢便已越过她径直进了暖阁,吩咐道:“可用过膳了?时候不早,吩咐膳房紧着些,吃过了还要进宫面圣。”
虽然父皇说了不必着急,可以歇过了晌午再去回话,但他要是真的信了,以为父皇就真是可以随性的父亲,那就是自个寻死。
这种错,沈瑢从前都不会犯,更别提尽知后事的现在。
为表恭敬,他要在圣人还在午歇时便去乾心殿里候着,再加上出宫进宫,路上耽搁的行程,时间的确不算宽松。
其实不必沈瑢吩咐,这些吃食住行的琐碎小事,一直跟着的魏总管一进府便已吩咐下去了,见主子这是不打算再回正院,叫人赶着往膳房吩咐了一声,没用一盏茶功夫,送来了最不耽搁事的面食。
面是刚刚捞出,趁热送来的高汤鸡丝面,老汤熬的极香浓,面条切的细细的,周遭摆了几方瓷碟,配了些酱瓜小菜,还另加了两碟子调味的荤素酱汁,一盘盘的摆在案上满满当当的,虽然简单,一眼看去也叫人食指大动。
沈瑢在榻上坐下,还记着苏妙的不适:“来的这么快,身子可舒服了?你且尝尝,这面若是吃不下,叫下头另给你熬养胃的粥来。”
苏妙身边只喜子一个半大内侍,沈瑢身边服侍的人又都在正院里,闻言,还是门口的魏总管亲自净了手,服侍了七皇子,顺带为苏妙分出小小的一碗面来。
食不言,寝不语,沈瑢默默的吃罢了手里的一碗面,想着面圣不方便,也未曾再添,叫魏总管服侍着洗手漱口,才用帕子按着嘴角继续道:“你身边也该添几个宫女,今日顾不得了,明日我送几个来,你挑挑。”
“你刚到,这阵子难免忙乱些,等都理顺,便也好了。”
“是,谢殿下。”
听着七皇子的面色口气,又都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苏妙知道方才张彩蝶的事儿算是就这么过去了,同样的,家具摆设的事儿也就这么定下了,都不必再提。
虽然心下还有些不甘,但苏妙也只得暂且忍下,告诉自个今日不成了,只能等日后寻机会再求。
女人与男人要东西,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机会?
这事儿不用想也知道答案。
苏妙起身,送沈瑢到了门口,便又换成笑靥,轻轻牵了他衣袖一角,葱根似的手指似有似无的缠绕着他的手心:“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呢?今晚,可会来瞧瞧妙娘?”
虽是在勾引他,但她的眉目神态,却都并无下流之色,娇娇软软,殷殷切切,就如同一个讨要糖果的孩童一般,魅惑缠绵里偏偏又带着自然纯情——
才显得越发勾人。
沈瑢的目光发沉,一转手,攥住她作妖的柔荑:“别闹,待过了节,你再大一岁,我再来寻你。”
不论如何,总得等人及了笄。
苏妙是八月十五的生辰,距现在也就十日多的功夫,苏妙虽觉着七皇子实在是莫名其妙,却也没有旁的法子,闻言,只得可惜不已的松了力气:“是,殿下慢走。”
那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既深情又难过,好似是对着世间最亲近的人。琇書網
若不是沈瑢早看出这丫头压根未曾开窍,谁能猜得到,如此的深情,舍不得的却只是那些家居摆设!
沈瑢气得手心用力,狠狠的捏了捏她的手心,这才一摇头,转身径直出了府。
瞧着七皇子走了,再瞧瞧屋子这剩下的空落落的地方,苏妙可惜得都再没心思再多点午膳,只换了一身舒服的新衣裳,靠在暖阁榻上唉声叹气了半晌,便隔着窗子,看见外头当前来了一道还有几分眼熟的身影。
这是一位圆脸圆眼,只长相就带着几分讨喜俏皮的青衣宫女。
苏妙还记着她,这就算七皇子刚说的暗香,说是从小便服侍沈瑢的贴身宫女。
或许是因为身份不同,上辈子对侍妾们倒都是客客气气的,也从不像那些眼皮浅的下人们似的,捧高踩低、尖酸刻薄。
暗香一路行到苏妙面前,她的目光带着打量,但未语先笑,却是干脆利落,并不叫人讨厌:
“奴婢暗香,见过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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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宫中的乾心殿内,等了两刻钟的沈瑢,才刚刚跪在金砖上,对着睡醒午觉的承德帝王俯身行了礼。
已过不惑之年的承德帝嘴角抬起,摇着头责怪:“早说了不必着急,你这孩子,就是太小心了些。”
“父皇慈爱,儿臣更该恭顺才是。”
沈瑢长身玉立,风度谦谦,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君子端方。
承德帝也十分满意一般:“几个小的里,也只有你最是懂事,这么早便能与朕分忧。”
沈瑢垂下眉,并不应兄弟的话茬,既是提起分忧,便也顺势回禀了自己的淮州之行。
差事其实没有太多可说,沈瑢这一路,所见所闻,都写了折子回京,丁点不曾耽搁过,如今也只是在自作主张,处斩淮州李知州的事上解释几句,又跪下来告了一回罪。
承德帝缓缓啜一口茶,又笑道:“这算什么,你是朕的儿子,还做不得这些小事不成?”
他们的父皇便总是如此,对待儿女们从不苛求,如沈瑢这般懂事上进,他会差遣夸赞,如是只知寻乐闯祸的,也会笑眯眯纵容。
甚至他最喜欢的,便是孩子们凑在身边,对他撒娇求肯。
如同一位世间最难得的慈父。
但已然知道承德帝面目的沈瑢,却不敢有一丝放松,仍旧跪在地上:“儿臣不敢,当日亦是一时冲动,悔恨莫及。”
“此刻想来,当初只为了母妃一言,便求为父皇分忧,实在太过轻狂,儿子还是年轻了些,沉不住气,难当大任。”
此言一出,殿内便忽的沉默一瞬。
半晌,承德帝的声音,重从御座上缓缓响起:“何必如此小心,快起来,朕这几日倒是听闻,你惹了你母妃生气?”
“是。”沈瑢起身,并不隐瞒,只将不愿娶袁氏女的事干脆说了。
这原本也就是他的打算。
不娶袁氏女,不是他一封信、一句话便成的。
一家之中,儿子想要违背母亲的意愿,最好的法子是什么?
于他,只有求助父亲这一条路。
毕竟,父皇“慈爱。”
承德帝放下茶盏,果真如听着了儿子少年心事的寻常父亲一般,哈哈大笑:“果真是大了,年少慕艾,既是如今知道不喜欢那袁家的姑娘,想来,你是另遇上了合心意的?”
他知道,父皇这话的意思,是在问他自个想要的妻子人选。
但沈瑢却不好意思般腼腆低头,想到苏妙,刻意的叫自己面上露出一分真心的笑意:“的确得了一女苏氏,虽身份低微,却深得儿臣之心。”
“哦?”
迎着承元帝审视的目光,沈瑢又跪下来,露出少年人特有的固执与坚决:“父皇,儿臣虽记母妃大恩,但袁氏女,实非儿臣所爱,儿子也日渐大了,总不能还如孩童一般,处处都听娘亲指派。”
“儿臣此次,还想求父皇一桩事,为儿立苏氏为侧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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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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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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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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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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