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溪这里的人回的家是一个方向,于是叫来了一辆大车,蹭一蹭路途,这样路上也不孤单。
而且大部分都喝得醉醺醺的,多人也好互相照应。
率先下车的是徐渊,车停靠在了老街的“老李文身坊”前。
他后脚还没迈出去,就被人给猛地一推,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到身边有阵风略过,那人匆匆奔向旁边,吐了起来。
栾艺晴看荣嘉吐了,也忍不住反胃,打开车门冲了下车。
牧央和冉溪见状,同时下车照顾栾艺晴,蒲渝觉得耽误人家司机,付钱后也跟着下了车。
于是一行人出现在了老李文身坊。
“厕所在那。”徐渊为荣嘉和栾艺晴指路。
再次来到文身坊,冉溪的心情和之前天壤之别。wWW.ΧìǔΜЬ.CǒΜ
上次满是兴奋,这次满是心虚。
他昵了眼蒲渝,发现他表面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们去沙发上坐一下吧,休息一会儿再叫车回去。”徐渊说。
牧央乖巧点头,率先坐下。坐姿端正,腰背笔直。
冉溪对自己以前犯的色行感到羞愧,心里有鬼,不敢正视那张沙发,于是僵在原地许久也未入座。
这时,身边的高挑少年迈开脚步,走向了那张沙发。
冉溪四肢愈发僵硬。
上次自己就是坐在这张沙发上,要求徐渊脱衣,展示刺青。然而他还没一窥徐渊的胴体,文身坊就闯进了蒲渝和他妹妹,打断了一切。
这么一回想,冉溪十分感激那时蒲渝有闯进来,否则鬼迷心窍中的他不晓得会不会干出些什么事。
再这么一回想,蒲渝似乎也是从那天开始,就对自己转变了态度。尽管只是些许,但总能感觉到他终于正视了自己,而之后也渐渐展现强烈的独占欲,霸道不讲理。
……
冉溪脑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莫非这一切只不过是——“得不到的最香,敢跟我抢男人?我让你见识什么是正攻。”——?
心脏忽的绞痛,冉溪不敢再往下想,生怕这些揣测都是真的。
直到栾艺晴和荣嘉出来,冉溪仍紧绷着。
甚至紧绷得酒醒了大半。
栾艺晴东张西望,仿佛光临新世界般,看得目瞪口呆:“哇,我现在才发现这里是文身坊?你家开的吗?”
徐渊拿过两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们:“擦一擦吧。不是我家开的,我只是这里的学徒。”
“学徒?”栾艺晴擦了擦脸上的水渍,“你是文身师傅?”
“纠正一下,”徐渊再次扯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是文身师。文身师也是一门专业,不仅要会画画、会……”
他又介绍了一遍当文身师的资格与艰难,栾艺晴和荣嘉听得津津有味,首次听说的蒲渝也可贵地洗耳恭听起来。
“……经验累积还必须要够,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文身师。要求还挺高的,不亚于其他职业。”
“所以你身上的文身都是自己和别的小学徒刺的吗?我艹也太酷了,我真他妈佩服你。”栾艺晴打量他身上的刺青,不禁竖起大拇指,激动得口吐芬芳,忘了她淑女的身份。
“真贼拉酷。”荣嘉跟着赞叹,下巴都快惊掉了。
冉溪看着他俩,仿佛看见了那时候的自己。
原来不仅是自己,普通人看见也会有同样的感受,也会觉得狂拽酷炫。
是他把自己想复杂了。
那只不过是普遍至极的反应而已。
“你给我刺一个吧,看着真的好酷。”栾艺晴挽起袖子,左看右看,想找合适的地方文。
徐渊闻言,轻笑了声:“刺青一旦文上,就很难去掉。虽然现在有激光洗文身这类的方法,但听说非常痛,也贵,还一次性洗不掉,需要三五七次吧,视情况而不同。”
“所以在文身前必须深思熟虑,想清楚了再文,否则以后就得为你的年少轻狂买单。”
栾艺晴被说得哑口无言,看了看本来想文的地方,默默扯下了袖子:“还是算了吧,我怕疼。”
徐渊笑笑。
栾艺晴指着他的花臂,小心翼翼问:“那你……不后悔吗?”
“不后悔。我从来就没打算要洗。”徐渊说,语气坚定无比,“我早已想清楚,将来决定投身这行,所以这些文身算是我进步的勋章吧,我是不会洗的。”
仔细一看,徐渊身上的刺青的确良莠不齐。有的非常难看,有的非常精致,详细记录了刻苦练习的过程。
那得是多勤劳练习才会在短时间内把全身都画得这么花?
就算有的人鄙视刺青,不觉得酷,但光知道他对热爱事情所付出的努力,也会忍不住肃然起敬。
为梦想而奋不顾身的身影,才是真正的狂拽酷炫。
栾艺晴:“你现在满身都是画了,那以后怎么练习?”
“可能找个模特吧。”徐渊回答自如。
“模特?”
“就是请人来贡献身体,给我练习。”徐渊微微一笑,有别于他的形象,耐心解释,“其实不练也没关系,能把自己画满的文身师水平基本ok了,但我还是有许多想要尝试的风格与设计,来文身的人又基本不文那类型,所以我想找人来给我过过瘾。”
发言怎么有点像渣男?栾艺晴在心里吐槽。
“可是没人会愿意吧?”荣嘉打岔,“谁愿意把自己搞得花花绿绿的……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一般人的想法,没有想要内涵你的意思。我也觉得文身挺酷,但刺满身吧又觉得有点……”
“没关系。”徐渊望了眼远方,眼神有些空洞,似是看透了世界般,无奈却又带点侥幸,“只是这世界上缺钱的人多着,都在你们‘一般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会愿意的,为‘艺术’献身。”
“能看出来你很喜欢这份职业。”栾艺晴拍拍他的肩,“可惜我无能为力,帮不上你忙,只能祝你以后一帆风顺,实现梦想,成为闻名于世的文身师吧!”
只要努力,你梦想中的将来便很快将要来。
虽然不一定会成功,但起码不会是绝对的失败。
·
休息完毕,大家叫了一辆车,继续返屋企。
“那个……”牧央叫住了他们。
栾艺晴驻足:“嗯?”
“我有事想要问徐渊,你们先走吧。”他说,声音有点颤抖。
荣嘉:“什么事?我们等你。”
“不、不必了,我就是想请教他一下事情,应该会挺久的,你们先回去吧,我问完再自己打车回家。”
荣嘉:“不是,你一个人很危险的...”
长得那么可爱,又醉醺醺的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实在危险。
栾艺晴:“我们走吧,央央自有分寸,又不是小孩子了。”
而且说不定就不回了呢。
冉溪有点醉,傻乎乎地说:“牧央还未成年呢。”
栾艺晴:“所以更不用怕。”
冉溪:“啊?”
“走吧。”见栾艺晴劝不动大家,蒲鱼帮忙搭把口。
渝哥出马,全员只好乖乖上车。
尤其是心里惴事的冉溪。
冉溪周末一如既往不回家,在抵达他入住的酒店时之前,车里只剩下蒲鱼,其余人早已陆续下车。
冉溪望着窗外一晃一晃的路灯,心里愈发烦躁。在文身坊的烦恼此刻轰|炸着脑袋,骚扰着思绪,堵塞着心脏。
于是,性子率直的他再也忍不住,想要了结。
他生怕在这时候不问出一个所以然,他俩的关系就会这么稀里糊涂参杂着芥蒂继续下去。
他不要那样。
“那个……”冉溪琢磨着如何开口,蒲鱼却抢先说话。
“你说过要我别老是擅自误会。”
语气冰冷至极,却藏不住其中的埋怨。
“啊?”冉溪一愣,“……是。”
“那就别做出会令我误会的举动。”
“……什么举动?”
“在文身坊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在回忆那时候没能看到徐渊的身体所以觉得很遗憾?”此刻,被努力压抑醋味终于扑鼻而来。
冉溪捏紧手指,思索许久,答非所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还是仅仅不想我被徐渊抢走……”
此话一出,司机差点儿刹不住车,他瞟了眼后视镜,再尴尬地收回视线。
两个帅小伙,放姑娘堆里绝对抢手,何必呢……
蒲渝没想到冉溪会岔开话题,还提出如此一针见血的问题,愣了愣。
“确实。”他淡淡道,从语气中揣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冉溪闻言,极速别过脸,不敢看他。他从来没如此懦弱过,他此刻居然好害怕面对真相。
如果可以,他好想收回那一句疑问,他好想就此活在甜美的梦里,永不醒来。
呵……严格来说这也算是梦里吧。毕竟是虚无缥缈的死后世界。
蒲渝是亡灵是NPC都还不一定,他究竟在纠结些什么呢。
“我这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一样东西是真正属于我的,所以一开始被你缠着的时候,我感到非常不知所措,甚至觉得厌烦。”蒲渝娓娓道来,语气很轻,很轻。
“但,久而久之,我发我居然擅自把你归类成了自己的东西,想要占有,想要独有。看见别人,不管是徐渊还是荣嘉占有你,我就会觉得非常火大,非常不爽,觉得你只能是我的。”
冉溪听着,有些怔愣。
这个NPC感情还挺丰富。
“还记得我那天说过的话吗?在酒店里的那天。”蒲渝凝视着冉溪的后脑勺,眸色很沉,心底对其的情愫愈发上涨,“至少那一刻我没说谎。”
那么除了那一刻呢……
冉溪心一悬,如同被捕兽器夹了般,难受至极。
“我喜欢你。”蒲渝忽的说。
冉溪呼吸一滞,怔了怔。
“这一刻也没撒谎。”
“……”冉溪此刻思绪混乱,完全无法消化他的言中之意。
“我喜欢你。这一刻也没撒谎。”
“……”
“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每分每秒都说一次。”
“不、不用了……”冉溪早已被连续的好几声“喜欢你”惹得满脸通红,害羞不已,“我只是……我只是以为你怕我被徐渊抢走,激起了你的胜负欲什么的……”
蒲渝一听,嘴角微微上扬:“也许你说得没错,我只是想要从徐渊那儿把你抢回来。但,正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不允许任何人把你抢走。”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因为在乎,那我可没对谁如此在乎过。你是第一个。”
“如果你说这不是喜欢,那是什么?只是单纯的男人之间的胜负欲吗?只是因为我那该死的占有欲吗?”
“我是变态还是疯了才想要占有一个不喜欢的人?还是个男的,并对他又亲又舔?”
冉溪被说得面红耳赤,他正想说算了,他相信了,后方却继续传来声音。
“怎么?”蒲渝托腮,侧眸昵他,忽的萌生坏心思,又想调戏他,“发现自己不喜欢我,喜欢的是徐渊,想要抛下我了?”
“我才没……”冉溪急转头,刚想要解释,却在瞥见面前那戏谑的脸庞后,卡了壳。
冉溪抿唇,思考不过两秒,捧住他的脸吻了下去。
很深很深的一个吻,似乎想要用尽全力向对方表白,说我喜欢你,呈现方式却有点笨拙。
蒲渝轻笑,轻咬了一下笨拙的对方。
良久,冉溪缓缓退开,用额头抵住蒲渝的额头,说:“对不起。我也喜欢你。”
蒲渝听了,心中那些不舒适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得意。
“我也喜欢你。这一刻依然没有撒谎。”他说。
“真的。”冉溪道。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他愿意相信。
蒲渝微微一笑,抓着他的颈脖往自己一靠,又亲了好几下。
司机:……
————
直到抵达酒店,冉溪才依依不舍地下车,走时还一步三回头,似乎有话想要对蒲渝说,却又不敢说。
蒲渝在车里挥挥手,车子扬长而去。
一心只想上床的色冉溪:......
你说对喜欢的人才会又亲又舔,你倒是上一下加强你的论述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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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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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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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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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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