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霏霏的时节,春城监狱门口那几株杏花开得正好,微风拂过,花瓣漫天飞舞。
一辆白色小轿车停在杏花树下,车顶落满了花瓣,显然,这辆车子已经等候许久。
紧闭的监狱大门发出低沉的响声,随着大门一点点打开,一个身形消瘦沧桑的年轻男人跨出监狱大门,仰头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脸颊。
“哥!”
一个寸头男人飞快下了车,语气里带着兴奋,小跑上前,紧紧抱住刚从监狱里走出来的男人。
“战平,好久不见!”
是的,从监狱里走出来的男人,正是做了三年卧底、成功完成任务的薛战城。
三年暗无天日刀头舔血的生活,让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再也没有当初的明朗与意气风发。
他微笑注视着自己的弟弟,心中百感交集。
许多话都盘踞在心底,可却一句都说不出口,兄弟二人就这么对视着,沉默着,直到雨势变大。
“上车吧!”
终于,薛战平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
面对着沉默寡言的兄长,看着他眼底的阴郁和疲惫,薛战平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若是从前,他大概不了解哥哥何至于为了做任务将自己折磨成这种鬼模样,可他现如今也是军人,他知道军人肩上的职责有多重。
随着车子缓缓启动,监狱大门逐渐隐没在杏花微雨中,薛战城回头望,心中百感交集。
是的,他三年卧薪尝胆的付出,终于成功完成组织交代给他的任务。
因为他精确及时的情报,这个盘踞在春城多年的邪恶组织被连根拔起,下到跑腿的喽啰,上到发号施令的“教父”,都被一网打尽。
包括御枭在内,都已经伏法,现如今在国内各大监狱服刑。
为了让他成功脱身,“闵亚龙”多罪并罚,被判处死刑。
今天,是闵亚龙执行死刑的日子,也是薛战城重新穿上军装、做回军人的日子。Χiυmъ.cοΜ
“你怎么样?读了四年军校,会开战斗机了吗?”
顿了顿,薛战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说道:“算了,不用问也知道,就你这水平,也是在军校里混日子的货!”
被亲哥蔑视,薛战平表示不服气。
“哎哎哎,薛战城同志,你不能戴着有色眼镜来评判你的弟弟啊,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哎,我现在可是各大军区抢着要的王牌飞行员!”
提及自己的成绩时,薛战平一脸得意。
“就你?还王牌飞行员?真是吹牛不打草稿啊!”
薛战城忍不住笑了,抬手在薛战平脑门上弹了下,语气里满是揶揄。
“嘿,我怎么就不能是王牌飞行员呢?连冯晚禾都考上研究生了,而且还是业内知名专家的关门弟子!”
听到“冯晚禾”这个名字时,薛战城嘴角的笑忽然僵住了。
他的心里有座坟,里面住着未亡人。
本以为三年时间足以抚平所有的伤痕,可此时,当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他依然那么痛,依然那么思念。
“听说她结婚了?”
许久,薛战城才开口问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与痛苦。
薛战平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他这张嘴哟,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来之前,父亲还专门叮嘱他,不要贸然提及冯晚禾,起码让亲哥缓一缓再说。
“黄仙亮?对吧,小禾的丈夫叫黄仙亮!”
薛战城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甚至还想挤出一丝笑容,来证明自己的释怀。
可他笑得那么勉强,让薛战平心中无比难受。
“卧底生涯两年零八个月的时候,御枭收到一份秘密情报,是关于冯晚禾假死的事,情报上说,冯晚禾非但没死,而且还结婚了。”
说到“结婚”时,薛战城脸上平静的面具有一丝丝崩裂。
当初收到冯晚禾假死的情报时,御枭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薛战城。
“你该庆幸冯晚禾与姓黄的结了婚,否则你现在就不是站在这里与我说话,而是在臭水沟里腐烂发酵!”
“我起初怀疑是你们合谋制造出假死现场,从而欺骗我,可后来‘教父’亲自调查过这件事。”
“当初冯晚禾命大,虽然身中数弹,却都没伤到要害处,再加上黄家与冯家有钱有权,这才捡回一条命,港城与澳洲多家医院都有她的治疗记录。”
当时的他面无表情哼了哼,可心底却早已翻涌着巨浪,痛到难以呼吸。
终究,还是她牺牲自己来默默保护着他。
他扭头看着薛战平,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她过得幸福吗?黄仙亮对她好不好?”
薛战平不知该如何回答。
三年前那件事之后,冯晚禾就从军区大院搬走了。
只听说她去了西南某农业育种基地,跟着几位老教授潜心研究我国的水稻育种事业。
他好几次找父亲打听冯晚禾的情况,可父亲都以“不知道”这三个字来回答他。
甚至,他还找去褚昊的学校,试图从褚昊口中挖出些许内幕。
然而褚昊也是缄默不语,一时之间,“冯晚禾”这个名字成了冯家与薛家不可提及的禁区。
兄弟二人至此再无话,一直到车子驶入军区大院里。
三年时光,薛战城一直用“闵亚龙”的身份游走在春城的每一个黑暗角落里。
他无数次从军区大院附近经过,家就近在咫尺,可他却从未踏入一步。
车窗外闪过熟悉的景色,让薛战城脑海不觉浮现出许多与冯晚禾有关的画面。
那年的他们都还年轻。
他一身军装英姿勃发,骑着自行车从林荫大道上经过,冯晚禾坐在自行车后面,双手抱着他的腰。
她的笑声清脆如银铃,洒在大院的每一个角落,也一直落在他脑海里,不曾远去。
“哎,卧槽,有小孩!”
忽然之间,薛战平猛踩刹车,惯性让薛战城的身体猛得往前倾,飘飞的思绪也瞬间被拉回来。
“我踏马……这谁家小孩啊!”
薛战平擦去额头的冷汗,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冲着坐在马路中间玩耍的小孩儿怒吼。
“谁家的孩子?你爸叫什么名字!生了孩子却不好好照看,这王八蛋有资格当父亲吗?”
不同于薛战平的暴跳如雷,小孩儿却一脸淡定,粉嫩嫩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憨厚可爱的笑。
隔着前挡风玻璃,薛战城忽然在这小孩儿脸上看到了冯晚禾的影子。
他的心猛然一跳,飞快打开车门走到小女孩面前。
“叔叔,我找不到妈妈了!”
小孩儿迷了路,却一点都不慌,她扶着薛战城的腿爬起来,仰头看着他。
“叔叔,我饿了!”
明明自己与这个小孩萍水相逢,明明自己在三年卧底生涯里已经变得冷漠无情麻木不仁。
可这一刻,当小孩儿抱住他的腿,奶声奶气叫他“叔叔”时,他的心竟软到一塌糊涂。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横冲直撞,像是有种子在心田破土发芽,让薛战城的心一阵阵疼。
不由自主的,他弯腰抱起了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好啊,我带你回家吃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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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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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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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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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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