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收容所也开始接收无家可归的百姓,同时联合衙差,组织他们清理路上的积雪。
十三天了,雪还是没停,有些积雪厚的地方几乎有半人高。
这个冬天才过去一半,未来可能还会有暴风雪,灾情远不止如此,不管怎么样他们得先恢复交通。
但人力微薄,几天下来收效甚微。
“看!有人!”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埋头清雪的人陆续抬头张望起来,“在哪,他们从哪来的?”
顾南也停下手里的动作。
远远地,一片白茫茫的雪色里突兀地出现了几点摇晃的黑影。
风雪迷眼,他们走得很艰难,身后坠着慢慢挪动的人影,队伍拉得很长。
没一会,他们好像也看到了清理积雪的他们,挥着手大喊起来。
第一个人开始奔跑,后面的人也一个接一个地跑起来,有人摔倒,但没人去扶,都疯狂地朝着他们奔来。
顾南看得很清楚,有些还能爬起来继续走,有些却好像倒进雪里再也站不起来了。
顾南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把铲子交给身边的德昭,对众人交代道:“你们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这些天顾南以一当十的绝对力量和绝对领导力早已深入人心,是以没人提出异议,甚至对她的主动生出了果然如此的钦佩。
雪灾当前,顾南义无反顾收容受灾百姓,向百姓施粥,无疑是个大善人,而且她的原则与锋芒,注定她一定是人群中最可靠的那个人。
有事她先上,几乎已经成了一条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铁则。
大家看着顾南走过尚未清理的雪地,厚厚的积雪没过了她的小腿,但她仿佛没有感受到阻碍,脚步一如既往稳健。
越走近,顾南看得越清楚。
这些冒着生命危险跑来京都的人衣衫厚实,背着行囊,露在外面的双手虽红肿却不粗糙,怎么看也没有饿得走投无路。
“站住,别再往前了。”顾南道。
没人理她,甚至看都没看她就要越过去。
顾南一脚踹翻了领头的男人,抓着他的脖子将其扣在雪里,锐利的视线扫过后头不停奔跑的人,“都站住,再跑就别想进城。”
就像按了暂停键,所有人猛地停下,齐刷刷看向顾南。
他们急促地喘息,防备的目光中潜藏着深深的恶意,就像一群食血啖肉的野兽。
顾南恍若不觉,面不改色问:“从哪来?为什么来?”
没人回答。
顾南掐紧了手里的脖子,雪里顿时传来一声闷闷的哀嚎,“说,我说,我们从丰城来,来逃难的,丰城没粮了,我们实在没办法才冒着雪来京都。”
丰城是离京都最近的一座城池。
有人补充,“是是是,我们本来有马车,但雪实在太大,马车跑不动,只能走过来了。”
顾南不知道京都之外的情况,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一时没有说话。
“姑娘,求你让我们进去吧,天寒地冻,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了。”说着,扑通给顾南跪下。
其他人有样学样纷纷跪下给顾南磕头,哀哀戚戚地哭诉。
“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们。”
“求你了,我们实在走不动了。”
“咳咳。”
一道压抑的咳嗽声混在此起彼伏的恳求声中。
一点也不突兀,但听到的人却面色大变,手脚并用地在雪里爬了起来,好像听到的不是咳嗽,而是阎王的催命咒语。
就连顾南抓住的男人也突然拼命挣扎,惊恐地嚎叫起来,“放开我,快放开我!”
一群人惊慌失色,东逃西窜,四周都是被他们刨起来的碎雪。
只有咳嗽的那个少年呆呆地跪在雪里,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南心下一沉。
用力抓起男人的脑袋,厉声道:“丰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说!”
鬼王的威慑非同凡响,男人吓得浑身颤抖,发白的脸色难看无比,他压抑着极度的恐惧,颤抖着说,“丰城有鼠疫,丰城完了!”
顾南悚然一惊。
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鼠疫?
那个曾收割了三分之一欧洲人口的黑死病?!
“鼠疫已经蔓延到京都了,我们都会死,所有人都会死!”
他抖如筛糠,脸上升起诡异的潮红,突然咳出一口血喷在顾南脸上,“你也要死了,你也活不成了!”
“快跑,快进城!”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
被这一声惊醒的人群骤然朝着城门口拔足狂奔。
顾南大骇,一股难名的寒意冲上大脑,她几乎要控制不住战栗起来。
她狠狠扔下男人,回身疾走几步,对仍然站在路边等她的德昭等人大喊:“跑!!!”
她满脸是血,极剧的惊怒之下,那张温柔娇俏的脸竟宛如罗刹。
他们都被这尖锐,乃至凄厉的吼声吓得浑身一震,细细密密似针扎的寒意涌上脊背。
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能让那么多天来一直游刃有余的顾南如此大惊失色。
顾南就是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堵高墙,如果有什么事是这堵高墙都无法抵御的,那么他们面对起来更加没有胜算。xǐυmь.℃òm
短暂的慌乱后,他们听从顾南的安排,果断回城。
德昭慢了两步落在后头,手里拎着顾南的铲子,犹犹豫豫仿佛要等着她一起回去。
人都跑了,顾南没有了顾忌,施展法术将人群困在原地。
“进城后立即关闭城门,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出入!”
她顿了一下,闭了闭眼,将所有无力与痛苦尽数压在眼底,“你们也在城门口等我,不要乱跑,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你们。”
交代完,施法将德昭推进队伍里。
雪又大了起来。
风也好像突然失了方向,东西南北一顿乱刮。
顾南深吸一口气,拖着这群人离开。
十多个人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死死绑在一起,不知道是谁又开始咳嗽,越咳越急,越咳越大声。
他们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终于崩溃地哭了起来。
“求求你放开我,我没得鼠疫,我没有传染。”
“救命,谁能救救我,我不想死,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呜呜呼啸的风雨与他们的哭声混在一起,像一首绝命的悲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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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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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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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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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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