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进了一间餐厅,桌上已经摆上了简单餐点:三明治,水果和牛奶。
突然——
“阿娜。”一个悦耳,时隔多年在上官晏头脑中仍旧记忆清晰的男中音响起。
她觅声而去,从一扇门背后走出个身高中等,体型偏瘦的男人。
——龚一鸣!!
如同一股电流贯穿全身,上官晏颅顶发麻,四肢瞬间冰凉!所有血液都冲向心脏,让它狂跳不止!
那个人的脸,虽然已经苍老,但深刻的五官仍然让她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男人正是17年前葬身于火海的龚一鸣!
“怎怎么可能?”她震惊茫然地瞪着龚一鸣,不敢眨眼,”你没…没死?”
龚一鸣慢条斯理道:“这里面有很多事,要慢慢告诉你。”他伸手做了个请她坐下的姿势。
上官晏呆立在原地没动,连云舟帮她把椅子拉出来,然后扶住她肩膀将她轻轻按坐下去,自己则坐她身边。Χiυmъ.cοΜ
龚一鸣入座后才把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我当年死里逃生是多亏了云舟啊,如果不是他及时的出现,我肯定是在劫难逃了。”
上官晏感觉不对:“等等,那场大火后现场确实发现了三具尸体,如果你没事,那死的那个……”
她话讲到一半,突然明白过来,立即转头惊讶地看向连云舟:“死的是连岳?!”
连云舟面无表情:“那天我发现家里多了个箱子,打开后全是钱。我以为又是连岳借的外债,就怒气冲冲地跑去植物园,想和他大干一架,结果就在龚叔叔的办公室里看见他在纵火。“
他冲进火海,发现倒在沙发上的三个受害者,连岳还警告他别多管闲事。
连云舟质问他钱的事情,他就把和耿天临做的交易说了,还哄骗连云舟说只要他别插手,以后他们爷俩不愁吃喝。
那个受尽苦难没有娘的少年哪里还会信他的鬼话,进而和连岳发生了争执,动起手来。
他讲到这里,突然转了一个话锋:“上官,你知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到和睦的家庭氛围和温暖是哪一次吗?”
上官晏没说话,一切反转来得太突然,她现在完全不在状态中。
连云舟倒也没想要她真回答,自己接着说:“就是有一次中秋节,龚叔叔约我和连岳去你们家一起过的那次。”
上官晏想起了在他家里搜出的底片:“我看见了你藏家里的那张照片,还夹在《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书里,我猜那就是当年我丢的那本是吧?”
“对,其实当时是我偷的,因为我想为那晚留下一个纪念。而你,让我想到了我那没有机会出生的妹妹,如果她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话,我也会为她读那本童话。”
“你和龚叔叔住在舒适的房子里,没有流氓隔三岔五来骚扰,没有打砸没有哭声和谩骂,龚叔叔在说一个什么笑话,你捧着书在一旁咯咯咯地笑,我就在想这要是我的家庭该多好呀!你就是我妹妹,龚一鸣是我父亲,那我该有多幸福。”
“那张照片是连岳给我们拍下的,我一直把它当做是我们的第一张全家福。在我回到璟洲后,为了不暴露身份,只敢带上底片。每一次当我想念我们一家人时,我就会偷偷拿出来,透过阳光看看里面幸福是什么样子。”
上官晏知道连云舟的身世后,不可能一点都不动容,他生长在那种畸形悲惨的环境里,内心对美好家庭的极度渴望是可以理解的。
他如果只是个普通人,今天上官晏肯定会为他敞开怀抱,拥抱他,安慰他,告诉他过去的都过去了,也正是因为那些经历,所以造就他是个坚强无比的人,值得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惜连云舟手上沾上了太多的血,从原本的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
一想到这一层,上官晏又无法从那些死者身上抽离出来同情他。
她对连云舟的情绪很复杂,最后只能是淡淡地陈述她猜出的事件结果:“所以那天是你杀了连岳,让他成为了龚一鸣的替身。”
“我不得不杀他,”连云舟顿了顿,冷漠道,“我母亲死后,我早就对那畜生有了杀心,只是那天给了我这么个机会下定决心去实施。”
“那你为什么不把万言和他妈妈救出来?”上官晏质问。
龚一鸣为连云舟辩解:“他们两母子那时已经没了呼吸,屋内因为有助燃剂,大火肆虐,云舟能救我出来,也是因为我虽然奄奄一息,但勉强还能动。”
上官晏记得当时是在休息室里被烟呛醒的,跑到外面才发现大火几乎吞噬了一切,她当时并不知道鬼蓝已经被耿天临取走了,所以折回去取鬼蓝时,就在浓烟中失去了意识。
“当时消防人员说我是躺在户外被发现的,也是你把我救出去的吗?”
连云舟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好像并不想邀功的意思。
龚一鸣为他补充:“我当时说了一句你还在屋里,云舟二话不说,冒着生命危险又冲进去,才把你抱出来。”
上官晏盯着连云舟深邃的侧颜,心乱如麻。
犯罪组织的经营者是他,绑架杀人犯是他,韩奕他们警方极力缉拿的目标是他,而她的救命恩人也是他。
连云舟一句话没说,只是垂目,优雅地端起面前的红茶淡淡喝了一口。
剩下的解释都由龚一鸣开口。
当时之所以留下上官晏是因为如果带着她跑,耿天临肯定就知道他没死,为了不让他自己的丑事曝光,肯定会丧心病狂再来灭口。
而且连云舟杀了连岳,警察真要细查起来,他们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连云舟牵连进去,所以只能先逃跑。
龚一鸣躲在一家环境恶劣,但不查身份的破旧招待所里,连云舟给他头部的外伤做了简单消毒处理,但导致的高烧还是让龚一鸣昏迷了一天一夜才缓过来。
等他再接触到外界看到关于自己的新闻时,是非黑白全颠倒了。
耿天临先下手为强,在那晚媒体跑来关注事件缘由时,他收买了人以匿名方式暗示媒体,把他自己干的那档龌龊事都嫁祸到了龚一鸣身上。
毕竟“死人”没法开口为自己辩解。
很快,《植物园园长娈|童事发,灭口受害男孩及家人》的大标题疯传整个璟洲市。
这则新闻又被其他城市媒体转载,没出三天就变成了全国上下高度关注的重大刑事案件。
龚一鸣如果这时候站出来,没有万言和万江美的口供证据,他自己在这么大的舆论压力下也是百口莫辩。
耿天临的身份和地位比他一个植物园园长有人脉和门路,他如果真和耿天临硬刚,势单力薄,很有可能把死里逃生的自己又搭进去。
他的事业,名誉,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已经彻底被毁了。
考虑再三后,他不得不咬牙切齿地选择另一条路,带着连岳的那50万和连云舟,逃!
但是丧子之痛和自己破碎人生的不共戴天之仇,他一定呲牙必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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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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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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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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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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