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身后一个花瓶迸裂开来,碎片边缘闪烁着锋利的光芒。
门外暗红的灯笼摇曳中,一如房间里纷乱的心绪。
闻昼愕然:“你这是干什么?看不出来我想杀你吗?”
嬛女眼角通红,哽咽道:“我原本就没想活着。”
谢拂池委实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但仍是毫不犹豫地闪身上前,拔剑刺向闻昼,妖君自然而然地出手抵抗,然而她不过虚晃一招,一伸手已经擒住呆愣的嬛女。
剑气成笼,囚住那张熟悉的脸。
谢拂池刚想捏住那张脸仔细端详,忽地身边的风动,一记灵力袭来。
她料不到妖君又再次偷袭,侧身一避,衣袖已被裂开。
流溢着光华的羽伞骤然落下,被妖君接在手中。
*
他正在做着一个暌违已久的梦,梦里的他穿着长衣,骑在一匹天马之上,跟着天兵穿梭在云层里。
柔软洁白的羽翼长长展开,他平静地看着脚下翻涌的云层。
“下回要穿战甲。等会见到琯华上神,要有礼节一些,莫要再这样惫懒。”
前头那帝君温厚地说道,并将一团柔软的灵光递到他面前。他打开,发觉是巴掌大的一把羽伞。
“你的飞升之劫快到了罢?这伞是苍黎流传下来的神器,你好好琢磨,说不定可以助你挡住两道雷劫。”
“嗯。”
“别总是不放在心上。”帝君摇摇头,眼角浮现几缕细纹,忧虑道:“你才四千岁不到就要渡劫,天道必然要为难你。”
他接来羽伞,认真道:“天道是什么?”
帝君一愣,失笑:“你明明知道。不过你真渡不过也无妨,毕竟你还年轻……”
前面旗手似乎遇到了什么,高高举起了绣了“苍”字的巨大旗帜,嘶声道:“停——”
前方忽地涌来一团漆黑的浓雾,化作一条庞然大物,一口将那旗手吞下,他发出痛苦的吼叫。
“啊——”
苍字旗帜应声倒下。
四面八方涌来无数硕大无匹的浓雾黑龙,漆黑的身躯上长着两片翅膀,五官狰狞而充满怨气。
有人惊叫起来,“这是什么?”
“不是说这里有魔军吗?”
苍黎帝君面色冷沉如水,持剑飞至阵前,念动真言,携万钧之势,破开一条黑龙的头颅。
破碎,又聚拢。
数百条黑龙齐齐张口,发出赫赫的笑声,四野间都回荡着这种阴冷的讥笑。
“祭品……你们这些祭品还想挣扎。”
他抬眼,天地震撼,数千神将一齐坠入无边黑暗里,不断陷落。
梦境戛然而止。
他的记忆也停留在那时。
夜深了。
窗户开了条缝,院中斜逸的流曦树被风惊动,簌簌卷着枯黄的叶落在窗下茶案上。青纱帐轻轻拂动,眉心神印隐隐发烫,他骤然睁开眼。
谢拂池……有危险。
锦华夜伞倏尔打开,里面一道淡色符咒一闪而逝。
随即闻昼只觉手臂一沉,怀中竟多了一个人。
雪色长衣,眉目清冷。
嬛女猛然身体一颤,不可置信地抬头。
妖君与神君四目相对,空中诡异的沉默。
闻昼陡然浑身恶寒,忙不迭地松手,震惊之下一把跌坐在地上,“传身咒?太卑鄙了,居然用这种方法来二打一。”
谢拂池怎么也想不到,他给自己的这神器最大的作用竟然是召唤一个活生生的神君出来。
在她愕然的目光里,时嬴走过来,抬起她的脸左右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好像没出什么事。”
神君脸色苍白,额上一层薄汗。谢拂池眨了眨眼睛,还很茫然,“你不应该在睡觉吗?为什么要过来?”
他望着她,神情有点无辜,“是你喊我来的。”
谢拂池果断道:“我没危险,你听错了。”
想想又抬眼剜了一眼妖君。
时嬴手指一勾,锦华夜伞从妖君手中脱出,重新落在他手里,认真道:“你可以把我当成这把伞的伞灵。”
谢拂池无言以对。
“既然你不想看见我。”他将伞递给她,“那我回去了。”琇書網
“……我没有这个意思。”
明知他在示弱,谢拂池擦了一把额上的虚汗,愧疚地抱住他的手臂,“那你别妄动灵力。”
他轻不可闻地应了,“我也没有几分灵力可用了。”
恍若自嘲。
被无视许久的妖君出声了:“你们真是够了!”
他挥动玄鳞剑,破开囚笼,将里面那个木讷地看着时嬴的花魁一把揽出来,“你们慢慢聊,本君先行一步了。”
话音刚落他已经抱着嬛女消失在屋中,谢拂池有心去追,但琉璃馆中人来人往,哪里寻的到踪迹。
在嬛女院子中翻来覆去,找到一间密室,打开一看,里面没有什么阴森诡异的东西,只有堆叠起来的几坛酒和几卷画。
谢拂池打开一坛酒嗅了嗅,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又拂开那画卷看了看,画上男子身穿黑色冕服,面容英挺,眸中些许温和光芒。
是个极为俊朗的仙君。
时嬴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谢拂池倒是没有在意,只是想着今日看来是找不到什么东西了。
她望了望屋外,夜幕将垂,细雨蒙蒙。她又扭头瞅瞅面色不大好看的神君,伸手在他手背上探了探,一如既往地凉,此刻凉中又更冷了几分。
她摩擦几下,试图用自己的掌心的温度熨热他,说道:“我们回去吧。”
“我们”二字一出,少年将她的手覆于自己掌下,眸中漾起些许暖意,“不追吗?”
“她既是这琉璃馆里的琴师,总会回来的。”谢拂池推搡着他出门,“快走,回去我要监督你喝药。话说,你有没有觉得那嬛女很像秋洛水?”
“是很像,但妖的面相大多借鉴凡人,相似也并不奇怪。”
“魇妖一族相貌都是天生的,这种其中定有蹊跷。”
“那再找找看?”
“我觉得还是监督你喝药比较重要。”
说话间,已并肩离开琉璃馆。对于谢拂池而言,即使不会水的术法,用灵力隔开这些雨丝也并不难。
但刚踏出一只脚,头顶宛然一片云霞。时嬴撑开了那把锦华夜伞,伞面蒙上一层浅浅的光晕,雨水自然而然地被隔绝开来。
虽是雨夜,但画城仍是一如既往地热闹,沿街串起琉璃小灯,湿漉漉的地面,折射着锦华伞别样的幽淡美丽。
谢拂池有种很奇怪的错觉,他们好像不是第一次这样同行在街道上。
旁边一个捧花的小童拉住她的袖子,“仙子仙子,买束花给仙君吧?”
谢拂池今日所有的银钱都留在了琉璃馆,再说,喜欢花可以自己去晏画的院子里折!
于是她冷漠道:“走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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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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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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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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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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