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画好奇,他仰脸一笑,“等朕回去给你报仇呀。”
晏画噗嗤笑了,“你回去都不一定记得这些事。”
小皇帝挠挠头,“是吗?”顿了下,“没关系,朕会努力记住的。”
说完又拿起那张纸,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晏画口中含着蜜饯,吃吃笑着他是个傻木头人。
船又开始破浪而行了,只是不知为何,每过一个关隘,都要被仔细盘查,路上又耽搁了许多天。
妖仆们这次学乖了,买上许许多多的食材在船上,只可惜妖怪的口味和仙人的不大一样,做出来的东西都是奇奇怪怪的味道。
晏画仙子为此没少同闻昼妖君吵架,不过谢拂池是一句多的也不能从晏画口中撬出来。此去淮都,路上的时间也不短,谢拂池没有八卦可听,闲得无聊,将白诃又一顿收拾。
“你那天是不是感知到了栖弋,才死活不肯下船?”
白诃表情委屈,“他们那天钓到的鱼里有魔气,吾不知道是谁,但吾不想让人看到吾如今的处境。”xǐυmь.℃òm
谢拂池发觉他确实没说谎,遂指了指自己终于开始变浅的咬痕,“这是什么?”
白诃认真端详,“不是吾咬的。”
“……我真的会弄死你。”
白诃这才老实回答,“大概是她分身里藏的魔毒。”
谢拂池一愣,“我没感觉到中毒了。”
“当然。因为这个毒会侵入心府,像你这种仙心都碎了的人,要好久好久以后才会发作。”
谢拂池心情复杂。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竟还有这种误打误撞的好运。
白诃以为她难过,宽慰道:“不过你别太担心,化身里藏的毒不会太多,顶多法力尽失,变成废人。”
“我发觉自己对魔界一直有着误解。”
“嗯?”魔君天真且懵懂地抬头。
谢拂池慈爱地撸了他一把,“你能活这么大且能坐上魔君,足以说明魔界如今的堕落。”
白诃急忙将爪子搭在她手臂上,阻止她的动作,反驳道:“吾之一族的力量皆系于魔尊,若非尊上失踪已久,时嬴又岂是吾的对手?”
这种话谢拂池已经快听腻了,不过白诃于她还有用处,遂只好面无表情地又听他描述了一遍魔尊当年的辉煌战功,那是如何的英姿勃发,气宇轩昂,卓尔不凡……
谢拂池觉着迟早要把他涮了,否则自己一定会被念叨死。
一路或听着白诃碎碎念,或听着晏画与闻昼斗嘴打架,及将至淮都时,已是五月末。
船头一声“噗通”,显然是有人落水。
晏画尖叫一声,“闻昼,这已经是你第十三次将他踢下去了!”
谢拂池被吵的脑壳痛,揉了揉额头,又懒洋洋地伏在桌上落下个子,目光却落在桌子上一串青葡萄上。
这个季节的葡萄还有些酸涩,但晶莹剔透,用来装点门面却是不错。
“今日先下到这。”
对面的人忽而开口,谢拂池从善如流地放下棋子,一脸无辜地将白衣神君望着,好像要来与他下棋的不是自己,“怎么?你嫌我棋艺不好?”
她低头看看,“我觉得还不赖,还能下到第一百目。”
她的棋艺与其说不好,不如说根本就不会下棋,纵时嬴已经百般退让,才十分勉强地下到现在。
他见谢拂池低头把玩着青翠的葡萄,午后的光从窗外渗了些许进来,衬的她指尖明透,她似乎是很专心地在打发时间,但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却时常掠过自己面上,不由低声道:“你不是为了下棋。”
也不是为了我。
谢拂池被他戳穿,心虚地咳了一声,也不拐弯抹角,“我想知道你可有想好第一件事?”
“很着急?”
她点头,却见时嬴默然无语,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道:“你可会修琴?”
“普通的我未必会。”
“伏羲琴,但已毁在了千年之前。”
伏羲琴这种大名鼎鼎的神器,谢拂池自然听过,只是听时嬴这般说,怕是损毁的不止一星半点。又联想到他连个合手的兵刃都没有,遂疑惑道:“这是你的武器?”
“是我父君的神器。”
谈到先代帝君,他的语气轻缓了许多,显然是对父君尊重异常。谢拂池也跟着放轻了声音,“我需要看看,才知道能不能修好。”
时嬴微微颔首。
谢拂池亦郑重执起一子,“既已许下第一件事,那我也算放下一桩心事,也终于能专心下棋了,请。”
“……”
外头小皇帝还浸在水里,晏画央着闻昼去救,央了两回,闻昼依然我行我素。
她遂提起裙子,自己跳进了江里。
闻昼愣住,耳畔只听见十分清晰的落水声。
牡丹花正侍奉他喝酒,见状也诧异伸头看了一眼,“君上,这……”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闪,妖君已经没了踪影,片刻后,妖君又落在了甲板上,一身玄色衣裳湿漉漉地勾勒出妖君矫健的身材,他正一手抱着晏画,一手提着小皇帝。
他随手将昏迷不醒的小皇帝扔在地上,又将还清醒的晏画丢在自己坐的软椅上,目光分外嫌弃地在二人身上逡巡。
半晌,妖君冷哼一声,“真是废物。”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厅堂里走去,恰逢谢拂池落子,余光瞥了一眼,心中那点无名怒火忍化作真情实感脱口而出,“你的棋也太烂了。”
正在绞尽脑汁的谢拂池闻言大怒,“胡说!我明明快下满了。”
棋盘上确实铺满了棋子,但谢拂池所执的黑子大半都陷入囹圄,看不到任何希望,一般人早早已经投降,但谢拂池觉着还好,只是些许逆风。
闻昼满含同情地看了时嬴一眼,他竟还能不动声色地同她继续。
于是妖君拍拍谢拂池的肩膀,赞道:“挺好的,望你以后日日同他这么下棋。”
谢拂池得了夸奖,得意起来,伸手一子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教时嬴与闻昼都不忍直视地移开眼。
这是何等刁钻的位置,简直堪称惊天地泣鬼神,毫不留情地将棋局推到一个绝无回转的余地。
而她满意至极,“第一百二十七目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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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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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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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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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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