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武库、郭愚、齐明轩为保人,签字画押之后,生与死就等开窑见分晓了。
徐昀先行告辞,出了太古坊,对京牧低声吩咐几句,大摇大摆的掉头回家。
京牧藏在巷口拐角,等到乌鹏出现,悄无声息的跟在他的身后。
乌鹏驱散随从,独自一人,明显故意绕路,辗转多个偏僻的小胡同,来到东城一座宅子外面。
左右四顾,确定没人跟踪,上前敲门后,大门只开小小缝隙,侧身闪了进去。
京牧记下地址,没有贸然在周边打听,而是去了城内的牙行,说外地经商想买宅子,看中了东城某家,将外部特征描述一番。
房牙一听就知道,笑了起来:“公子好眼光,那是温州榷易使的宅子,不卖的。”
京牧道:“咳,别说人家不卖,榷易使的宅子,我也买不起。”
房牙是会说话的,道:“公子器宇不凡,就算现在买不起,将来也能住上更好的宅子。”
京牧随手赏了十文钱,笑道:“承你吉言。”
房牙热情的道:“我手里有几个好宅子,要不现在去看看?”
“不麻烦,我喜欢自己到处看,找到合适的再来寻牙郎撮合。”
徐昀在家门口正好遇到孟河,他刚刚下课,问起今日看窑的情形。
得知乌鹏率众闹事,颇为懊恼。
觉得自己现在几近于废人,每日出了武学上课,就是回来静养,外面的风风雨雨,不能为徐昀遮挡分毫。
幸好今日乌鹏身边没有高手,否则京牧一人无法抵抗,连累徐昀跟着受辱,怎么过意的去?
徐昀没太注意到孟河的心境,自顾自的说道:“乌鹏这次来的蹊跷,我让京牧悄悄跟着。赌注这么大,估计他会去找幕后指使者商议。等确认了真正的对手是谁,再决定如何应对……”
孟河惊道:“难道乌鹏是受人指使?”
“乌鹏跟我无冤无仇,又刚从京城回来,就算要立威,落杜武库的面子,也不该这么冲动。”
徐昀微笑道:“毕竟小弟我现在不算无名之辈,动我怎么不得掂量掂量?乌鹏却好似根本不担心,只能往深处想,他是别人的刀,刀不会畏惧……”
“难道是五方鬼道的人?”
“五方鬼道现在当缩头乌龟还来不及,生怕被宣徽院的察子抓到尾巴……”
“那是太平教?”
徐昀摇摇头,道:“瞎猜没用,等京牧回来吧……”
孟河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屋子里想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冒险试试秘药。
当初被阴胡生重伤,见识了宗师高手的威慑力,他就准备冒险一试。
只不过随后又发生了很多事,始终没有安定的外部和内部环境。原打算等到方方面面彻底稳定下来,再择机闭关突破。
可徐昀天生的招惹是非命,比如这次跳出来的乌鹏,就不知道背后藏着何方神圣。
孟河想明白了,等永远等不来时机,然而危险时刻都在逼近。
谁敢保证,下一次面对宗师,还能有上一次的好运气呢?
没得选择!
“阿姜……”
赵姜端着洗衣盆从院门口经过,扭头看到窗户里的孟河,忙招招手,道:“孟大哥,怎么了?”
“这会得闲吗?乔娘子那边要是没事,能去帮我弄些笔墨纸砚来吗?”
赵姜嘻嘻笑道:“我以为孟大哥刀耍的好,没想到对写字也感兴趣呢。以后我不叫孟大哥,改口叫孟公子吧?”
孟河笑容温和,道:“小丫头就知道打趣我,我这双手握得住刀,可握不住笔。今要研究个药方子,勉为其难的写一写。”
“好呢,我把衣服晾起来,去公子房里给你偷拿一套……”
“那你可要当心,别被二郎抓到。”
“哼,抓到就抓到,我可不怕公子。”
赵姜走了两步,又倒退回来,手扒着院子的门墙,小脑袋伸进来,可怜兮兮的道:“孟大哥,公子要是打人,你可得救我……”
孟河大笑,道:“一言为定。”
赵姜偷笔墨的时候果然被抓,徐昀揪住她的小辫子,笑道:“干吗呢?”
“公子饶命,孟大哥要的,孟大哥要的……”
徐昀松开了手,道:“别鬼哭狼嚎的,我又没用力,你孟大哥要笔墨干吗?”Χiυmъ.cοΜ
“他说研究什么药方,估计记性不好,要用笔写下来。”
徐昀还以为是养伤的药,也没过问,道:“是我考虑不周,照着书房的东西,给孟大哥、京牧、小奉和阿冠屋子里都送去一套。”
赵姜道:“公子,孟大哥偶尔还写个方子,其他人可从来不摸笔的……”
徐昀也有些头疼,京牧就不提了,猴子屁股坐不住,这辈子跟文人骚客无缘。
徐冠虽然也认字读书,可最爱的是练武。父母在时还偶尔被逼着写写字,现在放飞自我,宁肯几个时辰不停的泥坑里摔打,也不愿坐下来读一会书。
至于宋小奉,识字,但不多。会写,也不多。
“我好歹也是龙台先生,家宅里不说书香满园,总不能个顶个的文盲吧?过段时间,我要开堂授课,你们都得来听,先把文房四宝备齐了,免得给我找理由。”
“文盲是什么?”
徐昀没好气的道:“瞧你问的,就是文盲。”
赵姜吐吐舌头跑了,笔墨纸砚摆放到孟河的桌子上,一边为他磨墨,一边担心的问道:“孟大哥,公子骂我是文盲,文盲到底什么意思?公子是不是讨厌我了?”
孟河提起笔,思虑片刻,纸上写下“钩吻”二字,笑道:“二郎偶尔会说些旁人不懂的词,习惯就好。不过京牧说二郎骂人的时候,尽管放心,说明他心情不错。等他笑眯眯的看着你的时候,才要担心……”
徐昀这会就笑眯眯的听匆匆赶回的京牧汇报,道:“确定是榷易使的宅子?”
“确定!”
京牧道:“门前两尊石狮,头上三个疙瘩,正是六品官的规制。”
大焱朝一品官门前石狮头上十三个疙瘩,往下每一阶减一个,温州榷易使正六品,三个疙瘩,确凿无误。
“榷易使?”
徐昀脑海里对这人没有印象,道:“叫什么来着?”
京牧早打听妥当,道:“李屯田。”
“李屯田……好名字!”
徐昀道:“走,回元宝谷,该跟曲云竹好好谈谈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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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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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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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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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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