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做不到。
她委婉感慨:“你这也太狠了吧?”
狠吗?
或许有点吧,如果她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的话,宁欣这样想。
思绪到这里,宁欣有些压抑不住心底那股酸涩的蔓延。
她抿着唇,左手轻轻去拉杨晓桢手指。宁欣的手指细细的,指甲修剪得很圆润。
对于宁欣的举动,杨晓桢有些意外。因为宁欣从来没有这样展现过自己的脆弱。
可仔细想一想,她这些日子确实无形中变了一些。
比如她会跟她聊起哪家饭店的食物好吃;比如她会感兴趣哪里好玩儿;又比如上次她做手术会让她陪护;还比如此刻…
尽管只是拉一拉手这样的动作。
杨晓桢瞬间也有些难过:“欣欣…”
宁欣低垂着眸,卷翘的眼睫颤动:“趁他刚喜欢上我,趁他对我的感情并没有很深,快刀斩乱麻对彼此才是最好的。”
她抬眸,眼睛里盈光闪闪:“对吗?
杨晓桢只是没心肝,但她不是没脑子。
她原本觉得何东帆长得不错,身材不错,性格不错,学历不错,家庭条件也不错,那不是她好姐妹儿撞大运了吗?
可如果,何东帆是这样的家庭…
一段感情,看不见未来,确实快刀斩乱麻,停止双方的内耗才是最好的,毕竟她们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女孩。
十七八岁的她们,会觉得自己大过天,会觉得爱情大过天,会觉得只要坚定就能改变周遭。
对于二十几岁的她们,肯定会轻蔑斥一句‘不勇敢’。
可二十几岁的她们被打磨棱角,不得不缩小任性和自我的范围来保护自己。
对于十几岁的她们,只会摇摇头,微笑着、羡慕着,道一句‘别傻了’。
至于三十多岁的她们,甚至四十多岁的她们是怎么样的,是遗憾当初的不勇敢,还是庆幸当初没有犯傻,无从得知。
人生就是这样,只能看以前,无法观未来。
一步一步,走向答案。
杨晓桢回握住宁欣的手,紧紧的,给她力量。她肯定道:“欣欣,你是对的!”
说完,她轻轻上前,温柔的隔着她受伤的手臂抱了抱她。
宁欣以前都是自己独自难过。
那些难过,像是一片无尽的海滩,被她装进黑夜里,只是暂时看不见。
而现在,杨晓桢的拥抱,她觉得像是海浪,一点点卷过海滩。
似乎真的有被轻轻安抚。
她又想起,何东帆好几次都坚持找杨晓桢陪她,在她觉得没必要的时候,他大概就是想让她有此刻的温暖吧。
想到这儿,宁欣轻轻靠了靠杨晓桢的肩。
杨晓桢:“欣欣,你是不是很难过?”
“我没关系。”宁欣摇头。
她经历过很多很多难过,这个实在不算什么,她很快就会好。
只是,她有点担心何东帆…
她记忆力,认知里,那个北都城恣意长大的少年。
情感很笨拙的装内敛,一委屈会眼眶红的少年。
希望他别难过太久。
杨晓桢感觉宁欣好些了,才站起身:“我去给你切水果,然后放冰箱,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杨晓桢提着水果进厨房。
宁欣当然知道杨晓桢口中的任务是何东帆交代的,她从来不会如此心细。
杨晓桢切完水果,接了个电话就忙里忙慌的离开了。
屋子安静下来。
宁欣第一次觉得自己满意的、温馨的小家,有些落寞。
阳台外的风轻轻吹着,掠过窗檐,穿进屋内。
宁欣起身走到阳台,视线看着小区大门。
她等了一会儿,看见杨晓桢的车离开,没有停留。
她并没有看见何东帆。
不知道他是先回去了;还是现在坐着杨晓桢的车离开了;又或者还在楼下…
他,是能做出这样事的人。
宁欣转身走到鞋柜换鞋,因为单手,穿得有些困难,拉了好几下鞋跟才穿上。
穿好后,她伸手摸到门钥匙,顿了两秒,她咽咽口水又放回去。
国庆节最后一天,杨晓桢打包了绿豆排骨汤锅去看宁欣。
宁欣拉开门,看着杨晓桢手上大包小包的吃食,下意识蹙眉:“他又找你了?”
杨晓桢笑容瞬间一僵,侧身进屋,不乐意了:“就不能是我自己要来看你?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良心?”
宁欣无奈的弯了弯唇角,关上门:“不是。”
“放心吧,今天真不是他找我,我就想着你受伤了嘛,给你补补,这是排骨,俗话说以形补形。”杨晓桢把东西放在餐桌上,后知后觉地笑笑,调侃,“欣欣,你刚才的反应,是期待?还是失望?”
宁欣坦然面对自己的情绪:“以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期待和失望不是人之常情吗?但是他如果不喜欢我了,我想,我的欣喜会大大超过失望的。”
杨晓桢有时候是真的不太能理解宁欣的淡漠。
但她反驳不了她的话。
宁欣进厨房拿筷子,突然响起敲门声。
杨晓桢举着手,自告奋勇:“我去开门。”
房门拉开。
杨晓桢和何东帆看见对方同时愣了。
何东帆穿了件浅灰色的圆领t恤,外面是版型挺阔的深蓝色牛仔外套,下身是一条深色工装裤。
他又高,身材比例又好,简单的、oversize的衣服也被他穿得很有型。
他站在门口,敲门的手还没放下,唇微微抿着,眼皮抬高,紧紧提着气。
有种如临大敌的谨慎感。
又有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赴死感。
何东帆微微埋下头,敲门的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后颈,打招呼:“晓桢姐。”
杨晓桢心里再次为好姐妹感叹一句:可惜了!
宁欣从厨房走出来:“是谁?”
何东帆听见声音瞬间抬头,视线越过杨晓桢看进去。
她穿了身很舒适的浅灰色家居服,右手吊在胸前,左手拿着几只筷子,头发散散的绑了一下,右脸颊落了好多发丝下来,有种慵懒感。
杨晓桢瞬间转身,双手在胸前摇晃,解释:“我真不是跟他约好的!”
宁欣:“……”
何东帆慢半拍:“…嗯,不是,没约。”
杨晓桢看了看二人,多说无益,决定把空间留给他们。
她转身拎起包,快速逃离:“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一溜烟儿就跑了,宁欣叫都没叫住。
餐桌上打包的食物还没开封。
宁欣看着站在屋外的何东帆,主动问:“你吃饭没?”
何东帆本来有些委顿,听见这话眼睛立马亮晶晶,他进屋,反手关上门,换鞋:“没吃。”
宁欣单手不方便打开食盒,何东帆留意到,开口:“你放着,我洗了手就来。”
他进厨房洗手,步伐轻盈,走路带风。
宁欣再次感觉到‘快乐小狗’,然后竟然觉得心脏微微的锥痛。
宁欣吃了很多肉,最后慢悠悠喝汤,她注意着何东帆,看他吃得差不多后,主动开启话题。
宁欣汤勺在碗里荡了荡:“何东帆,你们学校有很多女生追你吧?”
何东帆倏然抬头,他右腮鼓鼓的,眼神慌乱的摇头,因为嘴里包着食物吐词不清:“没、没有!”
宁欣笑了笑:“骗我吧,上次去看篮球赛,听见你的小学妹讨论你了。”
何东帆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解释:“我不喜欢她们。”
宁欣一双桃花眼弯弯,很有兴趣地看着何东帆:“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何东帆眉心一跳,甚至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脑袋有些混,却又觉得这是个机会,他语调空空的:“我、我喜欢比我大一些的。”
宁欣收回视线:“我也是。”
“……”
宁欣嘴角微微勾着,语气听似无意,把话扩展开:“我也喜欢比我大的,有生活阅历的,成熟的,年纪小的肯定不行。”
说完,她默默的喝汤。
餐桌上,突然就陷入寂静。
宁欣感觉难熬。
好一会儿,她才抬眸看向何东帆。
他埋着头大口大口的吃东西,把自己的口腔塞得满满的。
那瞬间,宁欣觉得自己是个恶人。
吃完饭,何东帆一声不吭把东西收拾了。
宁欣装作口渴去餐桌倒水时,从玻璃隔断处看向厨房。
何东帆站在洗菜盆前,微弯着腰,微埋着头,认真的洗碗。
只有两双筷子,几个小碗,他很快洗完。
何东帆出厨房时手上拎着垃圾袋。
他往门口走,把垃圾袋靠在门背后,换了鞋子,把拖鞋收拾好,提着垃圾袋站起身:“欣姐,我先回学校了。”
宁欣走近:“好。”
何东帆打开门,走出去。
外面的应声灯坏了,整个走廊很昏暗,从屋内印出一个平行四边形的光块,被两道重叠的影子占据。
宁欣站在门口:“我就不送你了。”
何东帆低头看着地上印着的光亮,慢慢的往前走,走出所有光亮,走进昏暗里。
他驻步,胸口起伏着。
转身。
他一身暗色的衣裤埋没在昏暗里,连神色也隐在昏暗里。
他语气如常,带着点笑意:“对了!上次那个人渣被学校通报批评了,都是你录视频的功劳,我不是说请你吃饭吗?你看什么时候有空。”
宁欣微微怔愣。xiumb.com
原本以为说了那些话,就不会有后面了。
黑暗里,宁欣能勾勒出他宽阔的身型。
她扶在门框上的左手微微用劲儿。
“何东帆。”她轻轻叫他的名字。
“嗯?”
宁欣语气不耐:“我刚才的话你不懂吗?话中话,言外之意,没听懂吗?”
宁欣刻意用最凉薄的态度说这些话。
话落,沉默。
黑暗中,宁欣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捏着塑料垃圾袋的声音,异常明显。
宁欣有些难受,拉着门把手打算关门。
何东帆速度上前,单手撑住门。
他突然压近,宁欣无措的后退半步。大概是不敢和他对视,她低着头。
他看了她两秒,语调慢:“所以,这些日子你没有忙。”
他声线有些颤:“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在躲我。”
没听见宁欣应话,他声音更沉了些:“是吗?”
宁欣咽下一口口水:“是。”
“为什么?”他有难压抑的情绪和激动,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谢先生和你表白后,你都可以和他自在相处,为什么我喜欢你就不行,你要躲我?”
宁欣眼睫颤了颤,不知该怎样答复他。
她又想关门,可他撑在门上的力气大。
他好像固执得非要个答案。
宁欣微不可察的一个长呼吸,抬头迎面看过去。
她本来是想说很狠的话来拒绝他,可对上他视线的那刻,全部鲠于喉中。
他的唇微微抿着,眼底、眼尾都是红色,因为克制隐忍着,鼻翼微微煽动。
宁欣的心重重的下坠。
她压下心里的情绪,唇瓣动了动,声音很轻:“何东帆,不要喜欢我。”
他不说话,只是眼睛红红的看着她。
宁欣屏住呼吸,轻轻压了一下何东帆手腕,他撑着门的手便松了力道缓缓滑下去。
她错开视线:“快回去吧。”
说完,她又要关门。
这次,何东帆没撑门阻挡,他抬起手抓着门框,手背青筋微微凸显。
宁欣自然不会压下去。
他低着头沉默了好几秒,喉结上下滑动好几遭:“我明年就毕业了,阅历会有的。”
后面那句‘你不能等等我吗’,他没敢问出口。
半晌,宁欣也没作声。
何东帆松手,轻轻捏着她衣袖。
他喉结又滚了滚,很艰难的出声:“我又没有要怎么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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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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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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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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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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