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缓缓睁开眼睛,结果眼睛比头还疼,她又闭上。
她晕晕乎乎缓了会儿,再次睁开眼睛。
房间很暗,只遮阳窗帘处落进一束光线,能看出,已经是白日。
宁欣脑袋很空,没有任何思绪,她想转身,才发现胸口搭了一只胳膊。
警惕心比所有思绪都先苏醒,她自然反应扣住那只手腕。
玉儿从美梦中痛醒,沙哑的嗓子却很犀利的叫嚷:“啊——杀人啊——”
宁欣头更痛了,立马松手,把人翻了九十度:“玉儿?”
“欣姐,是我!”玉儿还睁不开眼睛,因为喝了很多酒整张脸有些水肿。
宁欣急忙道歉:“对不起啊,我给你揉一下。”
说着,就给玉儿揉手腕。
玉儿倒有些享受的意思,慢慢的,她醒了:“欣姐,你还好吧?昨晚你醉了。”
“还好。”宁欣道谢,“谢谢你照顾我。”
玉儿并不占人功劳:“不是我,是晓桢姐给你卸的妆,换的衣服,她只是叫我来陪你睡觉,怕你半夜出事。”
宁欣下意识看了下自己身上,白色的t恤,是她自己的。
她有些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只是没想到你是一杯倒!”玉儿翻身坐起来,用手顺了顺头发,“好饿啊,是不是该吃饭了?”
宁欣昨晚没怎么吃东西,被玉儿这么一说,肚子配合的咕噜叫:“走吧,我请你吃早饭。”
她在床头柜找到自己的手机,抱歉一笑:“好吧,应该是午饭。”Χiυmъ.cοΜ
宁欣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冲澡洗头,她闻见自己身上很香,就是化妆师给做头发时喷的那种呛鼻的香味。
宁欣打整好自己出卫生间,玉儿正躺在床上跟人甜甜蜜蜜的讲电话,看宁欣出来,她快速挂断电话,进去洗漱。
宁欣在外面等着,她没有甜甜蜜蜜打电话的人,就有些百无聊赖了。
她打量这间房。
这间房不大,布置也很简单。
床铺正面挂着一个超薄电视,下面一张矮柜,上面摆着遥控器,纸巾,以及酒店服务表等。
右面是一张沙发和一张茶几。沙发上有包,有换下来的衣服,包括宁欣昨天的伴娘服。
宁欣垂眸,看见茶几旁边有个铁制的镂空垃圾桶,里面有昨天绑在她手上的拉花。
恍惚间,宁欣脑袋里出现一个很模糊的画面。
她的左手平放在床铺上,粉色拉花穿过她手腕,有些不舒服,一双大尺寸的手给她把拉花系上蝴蝶结…
太模糊了,像是做梦。
这时杨晓桢打来电话,说半小时后酒店餐厅用餐。
餐厅里,还有近三桌的客人,都是远道而来参加婚礼或者昨晚喝多了,不方便当天回去的。
吃完饭,新婚夫妻俩一一把客人送走。
宁欣继续着伴娘的职责,跟在杨晓桢身边帮忙递一些小礼品,小特产。
杨晓桢抱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士,与之依依不舍的告别,送她上车。
后面的客人是新郎孟老板的亲戚,杨晓桢稍稍得了空隙。
宁欣抽着这点空隙靠近杨晓桢:“我昨天醉了,应该没破坏你的婚礼吧?”
杨晓桢瞥了一眼宁欣,笑得很有深意:“你真一点也不记得?”
宁欣思索片刻:“你把拉花在我手上系了个蝴蝶结?”
这是她唯一的、一点点的模糊的记忆。
“拜托,是我帮你换衣服的时候给你取下来的好吗?系什么系?”杨晓桢翻了个白眼儿,“你还真是一点也记不得你干的好事!”
“!!!”宁欣,“我真破坏你婚礼了?”
“你倒是没破坏我的婚礼……”杨晓桢话说一半,故意吊人胃口。
宁欣:“啊?”
杨晓桢手指抵着唇,笑,然后身子偏向宁欣耳朵:“但你欺负人了。”
欺负人?
宁欣整个人一僵,磕巴:“我、我打人了吗?”
“比打人还严重!”
宁欣一点记忆都没有,但是丢脸的感觉已经开始泛滥,语调急:“你说清楚点儿。”
这时,孟老板送亲戚上车离开。
杨晓桢不紧不慢给客人挥手再见,然后斜看着宁欣,还卖关子:“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喝酒后是这样的人。”
宁欣牙一咬,转身:“你不说算了。”
杨晓桢看自己玩过了,把人拉住:“我说。”
“那你说。”
“就是…你昨天抱着何东帆占人家便宜,还说什么…咳咳……”她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得厉害,“我只要他…我只要他……”
!!!
宁欣因为惊讶,眼睛无神的瞪圆,唇瓣微张。
她想象着杨晓桢描述的画面,真是难以在脑海里勾勒。
她不信!
她坚定的否定:“不可能!”
“怎么不是?看见的人又不止我一个,我骗你做什么?”杨晓桢说得有板有眼,“我当时拉你了,拉都拉不开,你知道你劲儿有多大吗?你就非得抱着他,那小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脸欻的就红了,这可不是被你欺负了嘛!”
杨晓桢看宁欣傻愣的模样,抿着唇笑,又添了一把火:“而且也是他把你抱去房间的,我当时敬酒还没完一直被催,实在没办法。”
“抱?”宁欣质疑声打颤。
杨晓桢撇着嘴点头,一字一顿往宁欣心脏砸:“公、主、抱!”
宁欣顿时就像被人给了一棒似的,脑袋嗡嗡的,比那会儿刚醒时还难受。
她觉得被安插了一段非自己的行为场景,所有的都是抽离的。
她懊恼地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光是想想就尴尬得让人汗毛竖立,恨不得原地升天。
偏偏,杨晓桢还没完:“后来在房间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这边忙完去房间找你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那小子眼睛红红的,低着头不看人,不知道被你怎么欺负了。”
眼睛红?
宁欣不敢置信:“哭、哭了吗?”
“不知道。”杨晓桢摇头,“我说给他开间房,他也不愿意,冲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执意孤行要走,我估计…哎…被你欺负得够惨。”
宁欣不愿意相信,主要是,她觉得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杨晓桢拍拍宁欣肩膀:“别怀疑你自己的能力,就你那几招擒拿,就能把人欺负死!”
宁欣觉得自己被说得像是仗着有武力而为非作歹的歹徒。
关键是她没有记忆,没法自证清白。
她压着嗓子,拒绝再谈下去:“你别说了。”
杨晓桢双手一摊,摇头晃脑:“反正我也说完了。”
宁欣:“……”
未知的东西总是特别让人不安。
宁欣下午回到家,干什么都不得劲儿,总想着何东帆。
犹豫再三,她给他打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被接听。
宁欣不自觉扣着手指,抛出话题:“何东帆,我昨晚给你添麻烦了吧?不好意思啊。”
“…没有。”
宁欣觉得他的回答犹豫了,再配合着杨晓桢说的话。
——那小子眼睛红红的,低着头不看人,不知道被你怎么欺负了。
宁欣一头乱麻,但还是想打探昨晚的事,她决定把人约出来。
她从沙发里坐起身:“你吃晚饭了吗?要不我请你吃饭?”
“刚已经和室友去食堂吃过了。”
被拒绝了…
“……那好吧。”宁欣尴尬的笑笑,“那行,下次吧,再见。”
“宁老师。”何东帆叫住,“你还难受吗?”
“啊?”
“醉酒容易头晕恶心,可以用热毛巾敷头。”
“啊!我没事儿了。”宁欣笑着说。
“那就好。”何东帆顿了半秒,“拜拜。”
宁欣:“…拜、拜。”
电话切断后,宁欣抱着抱枕发了会儿呆,然后翻身埋进沙发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感觉他态度奇怪?!!
该不会她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宁欣倏然翻身起来,给自己打气:“不可能的,宁欣,你什么经验都没有,怎么可能对他做出过分的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千万别被杨晓桢带偏了!”
周二,宁欣有些不堪心理压力,她下班回家的路上给何东帆打电话,想约他出来吃饭。
何东帆说今天不行,已经和同学约好了。
又被拒绝了…
宁欣挂断电话,安慰自己,他只是恰巧没空而已。
周五,宁欣下班后有些魂不守舍的来到格斗馆,今天要给何东帆和徐菓上拳击课,终于要见着人了。
宁欣提前在训练室等着。
她时不时深呼吸,告诉自己,自然点,自然点就行。
可是训练室门被推开的时候,她还是心尖颤了一下,不自觉把拳套抱紧。
徐菓走进来,规矩打招呼:“宁老师。”
宁欣朝徐菓背后看了看,没人。
她问:“何东帆呢?”
徐菓:“他感冒了,没来,让我跟你说一声。”
“……”宁欣有一瞬间的大脑一空,然后点头,“嗯,好,那我们开始吧。”
那堂课结束,宁欣问徐菓:“他感冒严重吗?”
“还行吧。”
还行吧?
这是什么回答?
宁欣直问:“什么叫还行吧?”
徐菓模棱两可:“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也挺严重的。”
宁欣说服不了自己了,她觉得何东帆应该是在躲她,那说明,她真的做了过分的事。
徐菓简单冲了澡回学校。
半路,他接到李白子的电话,说何东帆今天晚饭没吃就抱着篮球走了,现在还没回寝室。
徐菓思了几秒:“我去篮球场看看。”
何东帆不对劲,大家都看出来了。
前段时间他每天在寝室咋呼,似乎要上天,大家都乐呵呵调侃他、揶揄他。
而这几日他是一点声儿也没有,每天在篮球场挥洒精力,大伙儿反而也都不开腔了。
大家等着他自个儿慢慢调节,但是好像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徐菓到篮球场时,一眼就看见何东帆。
强射照灯下,他穿着宽大的背心篮球衣和篮球短裤,运球,上篮,接球,再运球,再上篮……
他衣服已经湿透,每次转身都甩出汗珠,动作却没有一丝停顿。
整个人,仿佛不知疲累似的发泄。
徐菓看了会儿,喊了声:“嘿!”
何东帆朝场外看了眼,微微露出虎牙,把球喂给徐菓:“来!”
徐菓接住球,原地拍了两下:“刚洗了澡,不来了!”
“没劲儿!”何东帆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汗水眯了他的眼,他喘气,“把球还给我。”
徐菓没还,抱着球朝旁边休息区走。
何东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对他抢球的行为有些不痛快。
他直起腰,拉起衣摆撩上去擦汗,露出紧实的腰腹。
“哇哦~”旁边很细很细的声音。
何东帆侧头一看,是女生,立马把衣服拉下去。
他往休息区走,坐到台阶上,拿了瓶水拧开咕噜咕噜灌,水也不是全部喂进喉咙里,还有些顺着下颌脖颈落入心口,和他的汗混在一起。
他喝痛快了,把空水瓶轻松捏扁,跟玩儿似的。
他双腿大喇喇地支开,双肘撑着后面的台阶,缓过气:“呵!合着你就是来抢球的?”
徐菓没接他的话:“你和宁老师怎么了?”
何东帆微微仰头,看着漆黑的夜色,语气轻快:“没怎么,就是我误会了。”
“……”
何东帆侧头看一眼徐菓,笑着又看向天际:“你知道吗?她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她喜欢那个…就是上次机场我们碰见的那个。”
说到这儿,何东帆觉得有些好笑,笑容扩大:“你说为什么是我碰见他,而不是他们俩相遇?”
徐菓沉了口气:“为什么?”
“大概,就是想让我助一臂之力吧。”
“你要怎么助一臂之力?”
“带她去见他。”何东帆眉梢挑了挑,一脸释然。
徐菓蹙眉:“这就是你这几天纠结的?”
“没纠结。”
对于这个决定,何东帆没有任何纠结。
只是,他有种永远失去的感觉,控不住的、自私的想要拖一拖。
又发现,没任何意义。
思绪到了这儿,何东帆起身去拿自己的包,拿出手机趁热打铁拨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
他站在篮球场地边线上,语气带笑:“宁老师,明天你能请假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那边什么都没问,直道:“行。”
宁欣没有犹豫的应话让何东帆脸部肌肉一僵,随即,他轻松的笑:“好,明天见。”
何东帆挂了电话,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转手朝徐菓,音量格外爽快:“走,回宿舍!”
说完,背包往肩膀利落一甩,往球场外走。
徐菓站起身,篮球落地,轻轻弹了两下顺着何东帆的方向滚去:“那你怎么办?”
何东帆脚步顿住,垂眸看着脚下的影子,长长的延伸。
什么怎么办?
他笑,声音沉:“我又不会怎么样!”
他捡起篮球,拍了一下,单手圈住弹起来的篮球夹在胳肢窝里往前走。
我能…怎么样呢?
能再次见到她,这么鲜活的她,不就够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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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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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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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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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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