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菓知道何东帆不走,要等宁欣,于是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先回宿舍。
何东帆又坐回格斗馆入口的沙发上。
此时馆内不太安静,应该是恰好有几堂课结束,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何东帆朝里看了好几眼,都没见着宁欣出来。
他无所事事,手指拨弄旁边的绿植玩。
又过了十来分钟,馆内才安静下来。
杨晓桢走到前台,跟玉儿要数据表查看。
看完,她摸了两颗牛肉粒给玉儿。
玉儿尝了之后,对这牛肉粒颇为青睐:“晓桢姐,你哪儿买的?好好吃!”
“宁欣给的,待会儿问她。”杨晓桢回答。
何东帆一直没见着宁欣出来,正狐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她已经走了,没想到就听见‘宁欣’两个字。
他视线过去,正好对上杨晓桢目光。
杨晓桢对于自己看帅哥的行径并没有感到不好意思。
她反而直直走过去,站在离何东帆一米远的位置,双手环抱胸前,弯着腰仔仔细细打量。
何东帆也没见过这架势,耳根微微发烫,脖子往后仰防备着:“你看什么?”
杨晓桢:“我看你有点眼熟。”
何东帆:“……”
杨晓桢其实不是在搭讪。她是真看他眼熟起来,但又想不起来。
何东帆倒是不多想,轻微摇头,甩了一句:“我们没见过。”
杨晓桢思索,也是。
于是她掉头走,走了没两步,她顿住,迅速转身,一脸大悟的指着他:“我想起来了!”
何东帆:“???”
杨晓桢:“你是宁欣的弟弟!”
???
何东帆刚想否认,杨晓桢已经开始描述回忆里的细节:“当年宁欣离开北都,你来我们学校找过她,你说你是她弟弟,你还穿了一身校服。”
何东帆瞬间想起这事儿,他重新打量眼前的人。
不过…
他当时见着的那个姐姐是个直头发,现在是个爆炸头,他完全对不上来。
但是,事情具细倒是和她说的没差。
何东帆轻咳一声,想敷衍过去此事,有些腼腆的‘嗯’了一声。
这时,宁欣提着运动包走出来,看见何东帆还坐在沙发上:“你还没回吗?九点多快十点了。”
何东帆看过去,面色稍稍一怔。
她换了一套浅色的休闲装,长袖长裤,面料极其柔软稍稍贴着身材轮廓。
她应该是洗了澡又洗了头,面颊微微透着红晕,柔顺的头发披散着有些些慵懒的毛燥。
更像小水晶糕了。
宁欣又叫了声:“何东帆?”
何东帆迅速站起身,抬手摸着自己后颈,转转脖子:“我累了,休息会儿。”
宁欣下意识问:“徐菓呢?”
“他先回了。”
宁欣走近,点点头:“你回去提醒他多做拉伸运动。”
何东帆应了声‘好’。
下一秒,他心里突然一咯噔。
不是!
她干嘛问徐菓啊?
她怎么只关心徐菓拉伸,不关心他拉伸啊?
他脑海里蹦出一个想法…
擦!
不会吧!!!
杨晓桢保持着双臂环抱胸前的动作,开口打断何东帆歪七扭八的思路:“宁欣,这是你弟弟?”
宁欣看了眼何东帆,自若地收回视线,问杨晓桢:“你怎么这样说?”
杨晓桢朝何东帆方向悠悠抬了抬下巴:“他自己说的。”
宁欣再次看向何东帆,也没否认,‘嗯’了一声。
宁欣才知道,原来何东帆一直把自己当姐姐。
她觉得这种萍水相逢的缘分,还挺感动的。
她挺愿意的。
但何东帆此刻完全没去在乎宁欣的想法,陷在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情绪里。
玉儿站在柜台里,手上是亮闪闪的牛肉粒包装纸:“欣姐,这牛肉粒你哪买的?好好吃!”
宁欣转身:“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
杨晓桢立马八卦:“谁?”
杨晓桢太了解宁欣了。
宁欣这几年过得不好,零零散散的打几份工,也就去年下半年才好了些。
因此,她的社交圈子很小,要说算得上朋友的,也就她一个,还能有谁送东西给她?
宁欣把运动包往肩上一甩:“我学生的家长。”
“哦~”杨晓桢语气夸张,眉毛挑动,“那位谢先生是吧?”
宁欣叹了口气,杨晓桢又来了,她这人挺好的,最大的毛病就是又八卦又爱延伸故事。
何东帆默不作声走到宁欣身边,把她肩上的运动包接过来:“我也要走了。”
宁欣没打算理杨晓桢:“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然后,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运动包提在了何东帆手上。她自然反应伸手抓了一下想拿过来,何东帆往身后一挪,她抓了个空。
杨晓桢识趣开始卖乖,手伸到脸颊边,手指弯了弯:“拜拜,我待会儿把婚纱店地址发给你,周日别忘了哦。”
宁欣还看着何东帆,他撇开视线,一副懒得理人的模样。
宁欣心不在焉应杨晓桢:“嗯,好,你发给我。”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格斗馆,何东帆始终保持着比宁欣领先半个身子。
宁欣也不傻,感觉到他情绪不太好,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想了一阵,主动搭话关心:“对了,何东帆,你今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还好。”何东帆顿了半秒,手臂抬起来往后轮圈,“但我觉得我需要拉伸。”
宁欣本着哄人的意图,立马夸他:“你其实比你同学好多了。”
何东帆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真的?”
宁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停下,也跟着停下,眼珠一转有些呆愣的点头:“真的,你确实很好。”
何东帆觉得,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徐菓不行?!
他郁堵的心情瞬间通畅了一半,他还以为给自己找了个情敌呢。
两人并肩走。
何东帆看一眼宁欣,语气无意:“你觉得我同学怎么样?”
宁欣认真思索,认真回答:“他训练勉勉强强能跟上,但是态度不积极,我本来还以为他不喜欢拳击,嗯…你说他认生,内向,好像也就能说通他为什么看上去不太不积极了,但他性格没我想象的严重,还行,他配合度还是蛮高的,慢慢来嘛。”
何东帆心里吐槽:他能积极就怪了。
宁欣看一眼何东帆,他似乎心情好了不少,不像刚才下颌线咬得紧紧的。
她视线下移。
他的冲锋衣敞开着,能看见里面的短袖运动衫领口是湿的。
宁欣后知后觉:“我忘记提醒你们带一套衣服换,下次可以带一套衣服,汗热退了之后冲个澡会舒服一些。”
何东帆顺着宁欣视线看着自己胸口。
擦!
不会是汗臭味臭到她了吧?!
他微微往旁边移了点距离,把肩上的运动包也放下,用手提着。
她的运动包是浅色,看上去跟云朵似的,可别给她弄脏弄臭了。
今夜夜色不错,天际是深蓝色的,皎洁的月光倾洒在每个人身上。
宁欣感觉到平静和安遂。
两人无言的走了段距离,宁欣再次主动搭话:“何东帆,我还不知道你大学专业学的是什么。”
杨晓桢说他像是体育生,但她肯定,他不是体育生。
他家里不会同意的。
何东帆的嗓音在夜色里沉沉的,暗暗的:“计算机。”
这三个字,对于宁欣来说,像是解开了久远的封印。
那是一想起来,就痛的事,所以不想。
是午夜梦回无数次醒来后,又掐着自己食指强迫自己再次入眠的难过,所以不思。
是她此刻,都还没有勇气去面对的人,所以不念。
走到公交车站,正好公交车从远处缓缓驶来,何东帆把运动包递给宁欣。
宁欣抬手接过运动包,勉强的弯了弯眼睛:“谢谢。”
何东帆抓抓后脑勺,没看宁欣:“明天我还是去奶茶店做课题,然后带你去吃青笋鸡。”
青笋鸡?
哦,他说过的。
有一家很好吃的青笋鸡。
没听到宁欣回答,何东帆才看她:“不想吃这个吗?”
宁欣对上的,是一双漆黑却明亮的眸,尽管是在这样的夜色下。
那瞬间,她突然觉得心里暗沉的角落被莫名其妙照亮了一些,觉得明天的青笋鸡,也是让人期待的。
宁欣嘴角上翘:“想,明天我们就吃竹笋鸡。”
把宁欣送上公交车,又看着公交车驶远,何东帆不绷了,呲着牙做了几个扩胸动作。
真的痛啊。
何东帆去药店买了膏药贴,回寝室给徐菓也贴了几片。
后颈,肩胛,后腰。
那几日,寝室里都是浓厚的膏药味,谁来都问一句他们寝室怎么伤筋动骨了。
但该说不说,自从去上拳击课,睡眠质量什么的确实变好了,连梦都不做了。
时间很快到了三月底。
周五晚上,何东帆和徐菓去格斗馆上课。
那晚课程过了一半,宁欣很明显发现何东帆状态不对。
他右拳出拳很钝,像是不敢用力。
宁欣观察了一会儿,把何东帆叫过来。
何东帆抬起手臂粗糙的抹了下汗水:“怎么了?”
宁欣朝旁边支了下下巴:“坐。”
何东帆听话坐下。
宁欣细细的嗓音却是命令的语气:“手伸出来。”
何东帆听话的伸出手。
宁欣直接解开何东帆右手拳套,如她猜想,他的指关节不正常的红。
宁欣拧着眉,是她疏忽了。m.xiumb.com
他们用的拳套是买课程时送的,尺寸是男士均码,大多不会出现这个问题,但这不是她疏忽的理由。
宁欣有些自责,双手把何东帆右手捧着,轻轻翻动查看。
她的手掌比他小很多,手指也细很多,指尖还特别软。
何东帆被她轻轻摸着,全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身体也随之没出息的颤了颤。
宁欣瞬间抬眸,焦心的神情:“我弄痛你了吗?”
何东帆盯着她,迅速摇头。
宁欣动作再次放轻柔,着重看了看他指关节:“你的手尺寸比较大,这个拳套你用着不行。”
她没听着回应,抬眸,与他视线相交。
何东帆慢半拍反应,点了下头。
宁欣嘱咐:“你今天别戴拳套进攻了。”
何东帆又点了下头。
宁欣:“拳套你应该不太会买,我来帮你买。”
何东帆又点了下头。
宁欣觉得他很乖,语气松懈下来,也跟着点点头:“我那里有喷雾,上点药会好一些,我去给你拿。”
何东帆再次点头。
宁欣放开何东帆的手,站起身。
何东帆眼珠终于转动,看向自己的右手,正反面翻了翻。
心道:你何德何能啊!!!
下一秒,何东帆的心就被摔得碎碎的。
因为宁欣把徐菓也叫停,拆了他手套,说了句:“你这个目前看挺合适的,有不舒服的记得提。”
然后,宁欣就去拿喷雾了。
宁欣给何东帆的右手喷上药物,又叮嘱了他几句。
那周周日,宁欣就去给何东帆买拳击手套。
对于颜色,她拿不准何东帆的喜好,于是给他打电话。
何东帆接起电话,那边声音很小:“宁老师,你等一下。”
然后是十几秒细细碎碎的杂音。
何东帆声音明朗起来:“宁老师,什么事儿?”
宁欣看着面前的三副拳套:“我在看拳击手套,想问你,你喜欢黑色还是红色,还是黑白拼色。”
何东帆:“黑白拼色。”
“好。”宁欣突然想吃何东帆上次带她去吃的火锅鸡杂米线,她问,“你现在在干什么?我离玉和大学不远,正好可以给你送过来。”
何东帆顿了顿:“宁老师,我周日到周五下午,都没时间。”
宁欣后知后觉,想起何东帆说过的备赛,很忙。
她又想起他刚接听电话时虚着声音,应该是不方便。于是立马结束话题:“那你忙去吧,我下次直接给你带去格斗馆。”
宁欣挂断电话,买了黑白拼色的拳套。
她回家,在小区楼下抬眼看着楼上默默的叹了口气。
自从她的合租室友谈恋爱,那个家已经没有所谓的公共区域了,所以,也不能回家做饭。
宁欣掉头,去常去的面馆解决吃饭问题。
她有点不知道吃什么,犹豫半天点了一份鸡杂米线。
这是她以前常吃的,因为觉得挺不错。
可是今天吃得特别没劲儿。
大概是这段时日何东帆带着吃了太多好吃的,她的味蕾居然挑剔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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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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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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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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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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