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没有。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善意。
从来没有。
至少,对她,没有。
此刻的宁欣,这样消极的想。
她无意与何东帆纠缠,也没精力和他纠缠,更自觉没资格跟他纠缠。
她手指松开他衣服,转身把mp3捡起来,往外走。
她走过阳台,身影印在房间的窗帘上,很快地掠过。
何东帆心脏紧了一下,被抽离的魂魄终于归位。他从地上爬起来,追出去。
‘咚咚咚咚咚…’,凌乱交叠的下楼梯脚步声。
何东帆跟在宁欣身后,语调稍显慌乱:“不是,你怎么回事儿?怎么跟我欺负你似的?”
宁欣步伐迅速,只想快点离开这儿,一秒都不想多待。
她这态度,让何东帆觉得有种倒打一耙的意思。他企图提醒她:“咱们就事论事,明明是你不讲道义在先,刚才也是你动手摔我。”
宁欣不搭理,伸手撩开布帘。
谢华已经把东西收捡好,正拿着扫帚清理地上的碎发,看着他们一前一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何东帆跟宁欣后边:“我也没说你什么,你哭什么呀?”
宁欣突然转身,大声否认:“我没哭!!!”
何东帆还是第一次见宁欣这种情绪,很脱离他的原本印象。
他愣了一瞬,随即双手举起来,认输:“对对对,你没哭,没哭。”
他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的事儿,推测:“那是我把你东西摔坏了?”
宁欣不说话,径直走到沙发前,把自己的书包拎起来。
她不作声,何东帆就以为是这个原因,他想办法补救:“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没使劲儿,而且我可以赔你啊,你没必要为这点事儿哭啊。”
哭?
他又说哭!
宁欣一个横眼过去,警告。
何东帆立马改嘴:“没哭没哭没哭,是我哭。”
他这改嘴,让宁欣莫名更气得慌。
她把书包背上。
她的书包比平时重不少,因为里面装了好多教材资料。
这几日,她都在梳理规整知识点,用心备课。
因为不知道何东帆现在的数学水平程度,也不知道他具体的问题所在,所以只能她自己多用点心。
想到这些都竹篮打水,想到那五百块钱,想到他刚才的态度……
她往理发店外走。
何东帆看着宁欣背影,‘啧’了声,又烦躁地抓了抓头,刚想跟出去,被谢华举起扫帚挡住。
谢华看一眼外边儿:“发生什么了?怎么她追着你上去,你又追着她下来?”
何东帆拍开谢华的扫帚,不耐烦:“滚滚滚。”
何东帆还没走两步,又被谢华一把拽住,他提醒他:“帆哥,你不是说她会洗脑吗?你不是说不能和她正面交流吗?”
“……”
谢华打趣:“这么一会儿功夫,你不会又被洗脑了吧?”
何东帆:“……”
何东帆还是追出去了。
因为感觉心里不得劲儿,一抽一抽的。
他追上宁欣,她还冷着脸,清清冷冷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本来就是她先不讲道义,刚才也是她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关于摔坏她东西,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也表示了可以赔。
这么一梳理,他越发觉得自己没错。
可…她哭了。
就好像,他全错了。
下午三点的市井胡同,又是过年期间,人不少。
何东帆抓住一个差点撞到身上的小孩,把小孩扶稳后,又紧步跟上宁欣。
他开始娓娓辩驳:“是你先不讲道义,收我爸的钱!我原本以为你跟我说那些是真心为我好,结果是被我爸收买的说客。”
说到这儿,他又觉得自己现在扯这些是在雪上加霜,火里添油。
这不是他的目的。
他‘啧’了声:“算了,我不计较那些了,就算我们扯平了行不?”
宁欣不想跟他说话,也不想听他说话。
但他就在她耳边叨叨,她想不听都不行。
所以,她听见了。
大致理出头绪。
他在冤枉她!说她收了他爸的钱!!
宁欣忍不了,驻步,斜睨着何东帆,眼睛比平时红一些:“我没收你爸的钱!”
“……谢安都看到了。”
“我没收!”她怒气藏不住。
何东帆没敢再反驳,就怕她当街再给自己一个过肩摔。
宁欣:“你爸确实给了,可是我马上就还给他了,不信你自己去问!”
想到这儿,宁欣更憋屈难受。
她真的很需要那笔钱,她真的很想自私无耻地收下那笔钱。
可是,想着自己到底是他老师,想着他的处境和情绪,毅然把钱退回去了。
可他,居然冤枉她。
宁欣没忍住,抬手推了一下何东帆肩膀:“你自己想想,你爸的手机号还是我问你要来的,我要是收了你爸的钱,和他串通,我能连你爸的手机号都没有吗?”
她当时把钱和名片都退回去了。
宁欣要说的就这么多,她觉得他不信就算了。
无所谓了。
她扭头就走。
何东帆在原地愣了会儿。
艹!误会了啊!
前两天,谢安跟何东帆说宁欣收了他爸的钱。
他自然不信。m.χIùmЬ.CǒM
可谢安指着自己眼睛说,那天晚上在网吧,亲眼所见。
谢安肯定不会说这个没什么意义的谎话。
后来,何东帆细细思索。
他曾经问过宁欣为什么过年都在兼职,宁欣说因为要赚钱,她确实缺钱。
而且他本来就想不通,他爸那样的人居然会同意在网吧做网管的宁欣给自己补课。但如果是她收了他的钱,他们是一伙儿的话,那就能说通了。
何东帆意识到自己被宁欣和他爸联合起来耍了,气得那天晚饭都没吃。
夜晚,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都是宁欣那晚在网吧,给他说的那些开导、建议、关怀的话。
亏他还觉得她跟那些大人不一样。
原来,都是为了钱的虚情假意。
他有种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
可是现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误会?
何东帆没矫情,跑上去继续跟着宁欣,认错:“宁老师,是我误会了,是我的问题,是我的责任,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宁欣恍若未听。
何东帆:“宁老师,你大人有大量,我错了,我不该那样想你,那样误会你,你对我好,我还不识好歹,要不…要不……”
他直接冲到宁欣跟前,倒退着:“要不你再给我个过肩摔出气?”
见宁欣还是没反应,他又指着自己的脸颊,摆正有错就挨打的态度:“或者给我两拳?或者我把谢安按住,你再揍他两拳,叫他事情只看一半儿!”
他这些话,全是小孩心性的说词。
倒印证了他不成熟的性子。
宁欣没忍住瞧他一眼,下一秒又撇开脸,抬手抓住他胳膊。
何东帆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他以为她真要给自己一个过肩摔,可这人来人往的地儿,太丢人。
但宁欣没那样做,她只是把他扒拉开,绕过去往前走。
突然,宁欣手机响了。
她知道,给自己打电话的,要不是兼职,要不是医院,要不就是盛昱。
宁欣立马掏出手机,是盛昱。
她按了‘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欣欣。”盛昱语气焦急,还有些喘气,“我刚才买打火石回去,阿姨不见了。”
“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宁欣脑袋瞬间一片空白,耳边全是‘嗡嗡嗡’声。
好几秒,她才逐渐听见热闹的人潮声。
盛昱在电话那边说:“欣欣,我检查过,门是从里面打开的,所以应该是阿姨自己出去的。”
“她不认识路。”宁欣脱口而出,抬手捂住心口的位置,此刻,她的脑子完全不能正常思考,寄希望在最信任的人身上,“盛昱,该怎么办?”
“你先别急,我现在顺着东街在找,想必阿姨走不远,你拿着阿姨的照片或者身份证先去派出所报案。”
“好。”她点头。
“那我们随时电话联系。”
宁欣颤着声线:“好。”
宁欣刚挂断电话,便被何东帆拉住:“发生什么急事儿了?”
宁欣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急巴巴问:“哪里叫出租车方便?”
何东帆:“这边胡同不让出租车进,你要坐出租车的话,要走到东边的街尾。”
宁欣听罢,抬腿刚要跑。
何东帆一把拽住宁欣:“谢安有小电驴,不远的话我骑车送你过去。”
宁欣思了两秒,立即点头。
何东帆往理发店跑:“你在这儿等我。”
宁欣揪着心,点头。
很快,何东帆就骑着一辆暗红色的小电驴过来。
宁欣上车,给何东帆指路。
同时,她摸出钱夹,里面有全家福照片,还有她和妈妈的身份证。
宁欣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捏在手上。
很快到了棚户区外面的分岔路。
宁欣记得盛昱说他顺着东街在找。
那西街就没人找。
她立即拍何东帆肩膀:“停车,停车。”
何东帆捏住刹车,单脚踩在地上,侧头:“到了吗?”
宁欣直接下车,把全家福,自己和妈妈的身份证都递给何东帆:“何东帆,我妈妈不见了,她生病了,不认识路,不认识人,也说不清话,你能拿着这些帮我去最近的派出所报警吗?”
何东帆快速吸收这些信息,点头,然后伸手把东西接过来。
宁欣道了句‘谢谢’,跑出几步路,又转身:“报了警给我打个电话。”
说完,也不等何东帆回答,就着急忙慌的跑远了。
何东帆低头看宁欣给自己的是什么。
一张有无数折痕的全家福照片,被透明的薄膜保护着。
照片上有一栋二层的民修小楼,前院有一棵桃树,桃花开得正艳,宁欣站在爸妈中间,双手分别挽着他们。照片里她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紫红色的毛衣,扎着一个高马尾,面容清丽,笑得很明媚,很稚气。
何东帆拿开照片,下面是身份证,他推断应该是宁欣妈妈的身份证。
他把宁欣妈妈的身份证拿开,再底下是宁欣的身份证。
wc县。
一个何东帆听都没听说过的县城。
她的生日。
二月二十四。
今天?
何东帆沉了口气,把这些放进包里,然后骑着小电驴往前,他叫住一个骑自行车的大爷:“大爷,请问最近的派出所怎么走?”
大爷指了下工地那边:“工地后面有个派出所,你绕绕就能看到。”
“行!”何东帆道谢,“谢谢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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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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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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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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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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