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低声汇报这几日的情况。
“府衙的人在岳州发现那一行人行色匆匆,买吃食和一应用具便走,我等有了察觉后便立刻追了上去,他们的方向在淮南道,可进了鄂州后……我等便没了他们的踪迹。”
鄂州是江南道与淮南道接壤的州府,其地人口繁杂,四五个人入了鄂州,就如小鱼进了水,难查的很。
“追几个人都追不上,要你们何用?”沈知节敛了他一眼,“拿我的帖子给淮南道指挥使,说有几名要犯追拿,让淮南道的府兵衙役都严查进城的百姓,以及坐船前往京城的人。”
“是。”
“若是再抓不住人,本官定摘了你的乌纱帽。”
下属额头冒汗,连连点头,转身去办。
沈知节看着江水,眼眸半眯。
事情已然走到了这一步,他势必得再加一把火,推着新帝登基。
比起江南道按察使,他更想做一朝丞相。
……
岳州城内。
虞昭扶着萧承安进了药铺,大夫瞧见萧承安身上的伤,便皱起了眉头,“怎么会伤的这么重?你们那儿的人?”
二人皆做了易容,如今看上去平平无奇,宛如寻常来治病的百姓。
虞昭敛着眉,愁苦说,“我们是猎户,他在山上遇见了大虫,不慎从山上摔了下来,这身上的伤都是摔下来割的,他的腿都摔瘸了,您给看看。”
萧承安被虞昭扶着,也不吭声,虞昭暗暗抬手,往他腰上掐去。
萧承安嘶了一声,面露痛苦,弯腰似要捂自己的腿。
大夫便走过去帮萧承安看腿,接着,大夫便狠狠皱起眉头,“你夫君这腿……不太好治。”
虞昭紧张起来,“怎么会不好治?大夫,他的腿怎么了?”
“骨头断了,咱们药铺治不了,另一条巷子的闵郎中倒是能看,但他前几个月去了京城,你们怕是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虞昭眼神闪了闪,药堂里的其他人听见他们的对话,便说道,“你们不如去京城,那可有个神医!我记得师大夫当初去陈州治疗瘟疫,回来后便对那位神医推崇备至呢!”
“没错没错!你们还是去京城找神医去看吧!”
萧承安的腰又被虞昭拧了一下,他便开口,“真的?我等也不认识神医,这去了京城若是那神医不见我们……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这有什么难的,让师大夫给你们写一封信,将信给那神医看一眼,那神医必定还记着师大夫的。”
萧承安和虞昭便目露殷切,“不知那位师大夫在哪儿?”
他们便齐齐指向给萧承安看了腿的大夫。
师大夫黑着脸,“你们去京城也不一定能碰见虞大夫,她现在是安王妃,听闻去为安王求药,早两个月便离开了京城。”
“总是要碰碰运气,实在不行,见到您说的闵郎中也好。”
师大夫听她们这么说,也就不劝了,拿起笔写了一封信,又对他们说,“你丈夫先贴着膏药,我给你们抓三副药,记得要一直吃。”
虞昭和萧承安感激说,“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拿了信和药,虞昭和萧承安离开了药铺,直接朝渡口走去。
萧承安也才醒不到两日,走路还趔趄,他半露着虞昭的肩膀,不肯将所有力气都放在她身上,手里还拄了根拐杖,只压低了声音说,“你觉得沈知节会将水路给忽视吗?”
“不会,所以我们才得走水路。”
“沈知节发现我们的行踪,知道的人数是五人,他不一定能猜到我和你又返回了岳州城。”
虞昭额头沁出汗来,对萧承安说,“你能不能别乱动,我单单是扶你都出了一身汗来了。”
萧承安:“……”
“那你松开我,我自己能走。”
虞昭便果真松开他,萧承安脚下一趔趄,要不是虞昭及时抓住他,他怕是要摔个狗啃泥。
萧承安老老实实地被虞昭扶着,二人还算顺利的搭上了一艘前往京城船只。
船只离港,虞昭看着渐行渐远的岳州,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二人假扮城猎户,住的房间称不上好,只能勉强算是一件单独的房间罢了。
虞昭从空间里拿了萧承安的药,花了四十文租了个炉子和一口小釜。
刚刚把萧承安的药熬上,虞昭正要给萧承安看看身上的伤时,门外便传来咚咚声。
二人相视一眼,虞昭走过去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外面站着两个巡兵。
“就你自己?”巡兵上下打量略显黝黑,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虞昭。
“不,还有我家当家的。”
虞昭略显“怯懦”的说,她让开了一条缝,让两个巡兵去看房间内。
巡兵直接推了虞昭一把,将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萧承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没有动作。
“这几日岳州遭了盗匪,知府命我等严加巡查从岳州离开的每一艘船只。”
巡兵直接打开了床榻上放着的包裹。
里面除了两件换洗的衣物,还放着足有二十两的碎银,和几吊钱。
巡兵眼睛里闪过贪婪,他们直接将钱给拿走,塞进自己的袖口,慢悠悠问,“你们去京城所为何事?”
虞昭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哭,于是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让眼泪充盈起来,声音哽咽,“给当家的看腿,我们是猎户,他给摔断了腿,城里的大夫说让我们去找……京城的神医。”
巡兵心中哼笑,视线扫过萧承安包扎起来的腿,还有炉子上的药,落井下石说,“伤成这样还想着神医能治好?我看你们还是到了下一个府州便下船,等着自生自灭吧!”
他们心安理得的揣着银钱,就往外走去。
虞昭看着他们离开,这才将门紧紧关上。
二人还未说话,就听到隔壁的房间传来惊叫和骂声,紧接着是惨叫。
虞昭知道,那两个巡兵动了武器,怕是还伤了人。www.xiumb.com
萧承安听到动静,眼底发暗。
“再晚一些,我给隔壁送些伤药。”
萧承安摸了摸她的脑袋,“要不要我去把他们杀了?”
虞昭瞥他,“你觉得你现在能动武吗?”
宛如弱鸡的萧承安:“……”
他有些哑口无言。
“那些巡兵也就能在这船上搜一遍,抢一些银钱罢了,你先养好身体,再谈论其他也不迟。”
将药熬好,虞昭又趁着煮了一些米汤,热了三张饼,就这肉干随便对付了这一顿饭。
萧承安躺在那张不算大的床榻上,他往里面缩了缩,拍了拍身侧,“过来躺这儿。”
虞昭也累,侧身躺在他身边,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要是碰到你的伤口了,跟我说一声。”
“已经结痂了,不算太痛,你且睡,我瞧着一些。”
船儿晃晃悠悠的,虞昭感受着萧承安身上的热意,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萧承安低头看着她,八月天还很热,虞昭脖子和额头上很快就出了汗,萧承安很快将虞昭的衣物解开了一些,拿起一旁的扇子,帮她扇风。
衣襟被吹散,落在虞昭身上的目光一凝,萧承安忽地将衣服拨开了一些,看到她的肩膀上,有一个又深又重的咬痕。
咬得血肉外翻。
萧承安心脏骤停,深深看了许久。
他低声喊虞昭,一句一句地,喊得虞昭有些不悦地唔了一声。
他轻声问,“你肩膀上的伤,谁咬的?”
虞昭眼睛都没睁开,似乎还在浅眠,下意识地回了他一句,“萧承安。”
萧承安陡然攥紧了手中的蒲扇,好半晌没说话。
“好热。”
虞昭咕哝了一句。
萧承安将她搂进怀里,也不怕她将自己的伤口压裂,重新将蒲扇扇了起来,毫无困意的看着缩在自己胸口处,沉沉安睡的虞昭,情绪翻涌复杂。
……
东宫。
沈婉如坐在她自己的院子里,脸颊消瘦。
这些日子因为她给太后用了不好的药,整个皇城内的贵人都不怎么待见她,她的地位也随之往下落。
若非沈知节向太子送了投名状,她恐怕连侧妃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哪怕是这般,沈婉如在东宫的日子也一日比一日的难熬。
门外,她的贴身婢女匆匆走来,到她身边后,秘密给她递了一封信。
“这是老爷让人给您带的。”贴身婢女压低声音说。
沈婉如的眼睛亮了亮,原本消瘦苍白的脸色顿时有了血色,立刻将沈知节给她的信拆开读了一遍。
越是往下读,沈婉如那涌现出血色的脸颊便越发的苍白,她发抖的抓紧了手中的信,嘴唇翕动。
这……
这……
父亲他想干什么?
这可是谋逆的大罪!若是被人发现,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沈婉如刚刚翻涌起这个念头,就看到沈知节后面写:“君子欲成事,不可妇人之仁,亦不可畏缩不前,如姐儿,一朝功成万古枯。”
沈婉如下颌发抖,眼底全都是惧色,她猛然将手中的信纸给捏成了纸团,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朝里屋走去,将纸团扔进烧茶的炉子里,看着火舌吞没了纸团,她这才抖着身躯,扶住桌子。
“娘娘,老爷这是在信上写了什么?您的脸色很难看。”贴身婢女紧张问道。
沈婉如紧紧抿着唇,闭上眼睛不想回答。
可黑暗中总是闪现她被太后嫌恶,被皇帝猜忌,被太子冷待,以及……萧承安和虞昭携手站在她面前,对她嘲讽地笑。
父亲信纸上所写的字一点一点占据她整个大脑。
她清清楚楚的知道,皇帝会在今年年底被人毒杀,齐王起兵造反,太子登基后,费尽心力都没能将齐王造反的苗头给压下去,还是本该毒发身亡的萧承安与太子里应外合,将齐王逼到了京畿之地,把他斩杀与城门前。
萧承安成了太子手下最为风光的王爷,没人能比得了他的艳绝。
如果今年皇帝必然要死……那她为何不提前将皇帝杀了,逼齐王造反?
到那时,她父亲只要向前几年抢走别人功劳那般,把萧承安的功劳抢走,那父亲就能成为太子最信任的肱骨之臣,封侯拜相近在眼前。
沈婉如闭着的眼睛睁开,眼底是沉寂的坚决。
父亲说得对,一将功成万骨枯,皇帝也是从别人的手中夺得的天下,那就别怪别人杀了他,从他手中将这天下夺走。
“去将我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我要去后宫。”
……
淮南道境地。
萧承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虞昭身后,与她一起到了厨房,打算再用一下厨房做些吃食。
二人和厨子算是打上了交道,知道了不少事,比如这船上还有一个赌场,巡兵从他们手中得了钱后,就会去赌场玩上几把,钱输光了,就再去搜查一番,能得一些是一些。
而这艘船上也就只有四个巡兵,这四人乃一丘之貉,干假借搜查之名,抢钱霸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经常坐这艘船的人,因他们是衙役,而不敢对他们怎么样,只能默默忍受。
“那四人又赌输了钱,方才还要了两壶酒,怕是喝醉后,又要闹一场了,你们吃过之后,还是赶紧回房,早早灭了火,反锁好门,假装听不见他们的敲门声吧。”
厨子压低了声音,对萧承安提醒。
萧承安早就厌恶了那四人,既然现在已经到了淮南道,他也不必再担惊受怕什么。
他笑了一声,点头说,“多谢,我们会早早休息的。”
他搬了两个凳子过来,给虞昭一个,自己坐一个,吃了饭后,虞昭又要了两桶水,想擦擦身体。
萧承安跑了两趟,将水给虞昭提到房中。
虞昭看着那门,听着外面来回走动的声音,一时间有些犹豫。
似是看出了什么,萧承安说,“我帮你瞧着,你且洗就是。”
虞昭点头,“那你出去。”
萧承安觑她,没动,说道,“你身上我哪儿没看过?还害羞啊?”
虞昭没好气的看他,“我怕你引火烧身。”
“我定力没那么差。”
虞昭扬了扬眉,将身上的衣襟解开,露出内里白皙的肌肤,以及白色绣芍药的肚兜。
那一团鼓,看得萧承安瞬间沉默下来。
他盯着虞昭许久,最后十分正常地走到她身边,将她的衣物拢好,面无表情的朝外走去。
身后,虞昭扑哧笑出来。
萧承安咚的一声把门给关上。
他的身体还没好全,有些比较严重的伤口更是不能做剧烈运动,否则有裂开的风险。
萧承安素了快一个月了,只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看上一眼,他就觉得自己快炸了。
想找什么东西发泄一番。
吹着江风的萧承安这么想着。
忽然,他闻到了一股酒臭味。
萧承安侧头,就看到勾肩搭背的巡兵,臭骂着往这边走来。
船上的房间并不隔音,虞昭舀水的声音清凌凌的往外散开。
两个巡兵听到声音,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哪家的小娘子在洗澡?是不是在等咱们兄弟呢?”
“让我找找……嗝。”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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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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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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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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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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