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琪望着他:“想清楚了回答。”
薛彪有些生气:“二哥你怀疑我?”
“不是怀疑你,而是设身处地想一想。”
薛彪问:“想什么?我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的。”
承琪叹了口气:“这世间的颜色,并不是非黑即白,人也是如此。你说肖虎为什么要给紫星交钱?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薛彪沉思道:“肖虎看着不是个坏人,可是他不给紫星交钱,就开不了镖局。”
“他给了,就助长了紫星教的气焰。”
“可是……”薛彪一时语塞。
承琪道:“紫星教为什么会灭不掉?因为人们总从自身利益考虑,如果肖虎反抗,他就开不了镖局,所以他只能选择妥协。”
“所有的人都选择妥协,紫星教才会这么猖狂。”薛彪喃喃地道:“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好像也没有什么错。”
“不是非对即错的。要消灭紫星教,真保不准很多人站出来反对呢。这也是我父亲当年一直没有解决的问题,他才想到用圣童,也就是下一任的神君,让他掌管紫星教,然后从内部逐渐解散。”琇書蛧
承琪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睛望着远方:“我以为解决了修王,天下就太平了。没想到修王只不过是整张网中的一个结。”
薛彪定定地望着他,在军队里,他的脑里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生,要么死。
这些年来保护清瑶,基本上也是生死两件事,这些日子随着陈兴一起查案,加上林飞儿的事,他感觉到事情的复杂,人生的复杂,世界的复杂。
“二哥,我有点懂了。那天去青楼查案遇到的姑娘,觉得她们不可以来这种地方,但她们如果不靠青楼,又如何生活?这事情真的不能用是或者不是来判定的。”
承琪点点头,收回目光望着他:“彪子,皇上和朝廷能做的,只能是面,保住安定和繁荣,没有战乱,让大部分的百姓有饭吃有衣穿,但朝廷解决不了每一个人的生存问题。就如你当年的逃难,朝廷是下拨了救灾款,可是你全家依然落得四处流浪、家人分离。”
薛彪点头:“我知道。”
“但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得多了,老百姓都不满意有了怨言,那就要出事了。”承琪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有没有觉得,一个人生到这世上来,就处在一张看不见的网里?”
他的眼睛望着京城的方向:“你就被推着,不管愿不愿意,就被推着,一直走一直走。”
“二哥。”
承琪转头望着端王房前的白玉石砌栏杆:“看来端王是不能去了,我们走吧。”
他已经在端王的房前等了很久,端王宿酒未起,时候不早,他决定自己去见姚亮。
姚亮在布政使司府等待。他知道端王和承琪一定会来,门人来通报,他一点也不吃惊。
肚子里准备好了应对之辞,在官场许多年,该说什么自然懂得。
和承琪虽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但每年入京他总要带着礼物去平王府问候,承琪总笑眯眯地收了,还给了赏,至少,难搞的琪三公子并没有像对待别人那样冷淡他。
昨天宴上,承琪也给足了他面子。这使得他的心里稍稍安定。
在门口迎了承琪,接他到后堂大厅,命人上了茶,才对承琪道:“公子,此次送端王来鄂,一路上辛苦了。”
承琪微微一笑:“姚大人,皇上很关心你哪。”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放到桌上,推向姚亮。
姚亮见了立即起身转到桌前,双手整理官帽与官服,跪下朝金牌磕了三个头:“臣姚亮,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金牌,如见皇帝本人。
承琪从承珞那里要来的特权,他直接拿出来给姚亮看。
不再拐弯抹角,他需要尽快地弄清楚这人到底站在哪一边。
等他磕完了头,承琪道:“免礼吧,姚大人起来坐。”
姚亮这才起身战战兢兢地坐了。承琪带着金牌来,他始料未及,那他绝不会像他昨天说的那样,只是来送端王的。
唯一的目的,就是冲着紫星教了。
果然,承琪开门见山:“姚大人,朝廷下令清剿紫星教,皇上也接到了你的奏折,但事实上,这清剿的效果不如你写得那么好嘛。”
再笨也听得出他话里的不满,姚亮立即道:“回公子,这紫星教在湖北多年,根基庞大,官府清剿时他们都躲藏起来,风声一过又出来,反复多次,很难剿灭。”
承琪冷笑道:“请问姚大人:为何紫星教会根基庞大?又为何他们躲起来官府会查不到?还是因为官府中都有紫星教的人?”
姚亮身子一抖,这琪三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即使要问紫星教,不也得先称赞几句当地官员辛苦之类的话吗?一上来就兴师问罪,来者不善啊。
他还没开口说话,承琪又道:“我还未进鄂,紫星教已经密令得我人头者,赏金万两。”他嘿嘿冷笑道:“我若死在湖北,不知这万两银子,姚大人你可分得多少?”
姚亮扑嗵跪倒在地:“公子,下官有罪,对紫星教疏于整治,但下官绝没有和紫星教有半点干系,请公子明鉴。”
承琪不说话只是笑,姚亮连连磕头:“下官对皇上、对朝廷向来忠心耿耿,公子你是知道的。”
“我能知道什么?”承琪起身在厅内踱步,环顾着这里的摆设布置,豪华不输京城,甚至比六部的所置用具更精致。
“公子是皇上的人,皇上明察秋毫,天下事尽在皇上掌握之中。”姚亮这点马屁会拍,承琪听了一笑:“你起来吧,一把年纪跪着,我心疼。”
姚亮这才爬起来,抹了抹额头的汗,见承琪面色稍缓,立即道:“公子,下官本就想着进京向皇上奏报湖北紫星教之事,皇上有先见之明派了公子来,下官不知有多高兴呢。”
“真高兴?”
“真高兴。”姚亮道。
“姚大人,这湖北交给你,你得让皇上放心啊。”承琪负着手,盯着堂中的紫檀圆桌问:“这桌子,何时置办的?有在户部登记吗?”
“这……下官上任的时候这桌子就在了,下官以为是前任余大人上报过了,就没有多问。”姚亮心中暗骂下属混蛋,吩咐将府内好好收拾,却忘了这张桌子。
这桌子的材质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是琪三,吃喝玩乐是他的擅长,他一眼就能认出。
紫檀,是朝廷明令禁止在民间使用的名贵木材。太祖开国之初,百废待兴,曾下旨将紫檀、楠木等名贵木材列为皇家专用。
如今百年已过,虽然政策有所松动,但地方官府或官员要使用这些木材需上奏朝廷,经得允许并登记在册才可以。
这张大圆桌是自己到任时紫星教送的,何曾在户部登记了?这简直是要掉脑袋的。
想到这里,姚亮的额头上迸出了豆大的汗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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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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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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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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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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