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崇放下手里的毛笔,突然笑道:“怎么?给为师讲起大道理了?你有什么建议?”
许默道:“恩师明鉴,弟子以为陈州书吏,经年不动,因循守旧,积弊重生。且经过韩立明一案,上上下下,干净的人不多。因此弟子建议,进行彻底的考评,重新测试……包括弟子在内,都要接受恩师考试,能者上,庸者下。不足者,自外面补充。如此一来,陈州吏治势必焕然一新。”
刘崇对这个建议挺感兴趣的,他也在琢磨,怎么整顿手下书吏。
“你讲得很好,不过你就不用参与了,要是连你也不合格,就没有干吏了。”
许默一躬身,“多谢恩师夸奖,不过规矩不能坏,弟子愿意参加。”
刘崇想了想,“也好,只是眼下这个考评,要放在什么时候?你有想法没有?”
“有,弟子以为以三个月为限,清理积弊,处置旧案……视六房书吏的表现,记作七成考评,三个月后的考试,算作三成,二者结合,便是一个书吏最后的评价。能否继续留任,全看结果如何。”
刘崇想了又想,“这个办法属实不错……这样吧,你就替为师盯着六房,该怎么考评,你拟个初稿给我,然后我在最终定案。”
许默答应,“多谢恩师信任,弟子这就去布置。”
刘崇点头,就在许默要走出的时候,他又叫住许默:“你先等一下,为师要告诉你一件事,我把救灾的方略送上去,据说魏公公也看了。”
许默忙道:“弟子恭喜老师。”
刘崇也难掩喜悦,“我听说魏公公很在乎这事,他没准会安排人来陈州查访,你要小心一点,别弄出差错。”
说到这里,刘崇站起身,走到了许默近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为师能不能往上走一步,就看这次了。”
许默从刘崇手上的力道,感到了他的内心。
“请恩师放心,此事弟子必定能万无一失。”
许默没有吹牛,应付上面检查,那是他的专长。只不过上辈子是亲自跑,这辈子可以发号施令了。
许默首先就把许七叔他们叫过来。
“怎么样了?民兵还堪用?”
七叔满脸笑容,只说道:“论起弓马武艺,还多有不如,和朝廷官兵,更是没法比。”
许默也笑了,也就是说,除了官兵,都不在乎了呗!
“七叔,你现在安排民兵,分别巡视城里城外。你准备一些红布条。”
“红布条?”
“对,绑在每一个巡视民兵的胳膊上,让他们分时分批,去街上巡逻。如果遇到了任何不公不义的事情,都要出手制止。”
七叔略沉吟,就说道:“这不是以前衙役的活儿吗?他们可不管什么不公不义,他们本身就不公不义!”
许默笑道:“正是因为如此,咱们才要和他们不一样。不许欺负老百姓,不许占人家的便宜。对待普通人要和气,买卖要公平,不能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
七叔耐心听着,突然笑了起来,“少爷,要真是这样,岂不是和岳家军一样了。”
许默严肃道:“取法乎上,和岳家军比也没什么不好。要告诉民兵弟兄,大家伙要时刻记得,自己也是穷苦人,大家伙孤苦无依的时候,是不是也想要有人拉一把?一句话,将心比心,推己及人。”
许默的这番交代,七叔都听了进去,随后果断落实……转过天,在陈州街头,就看到了三人一组,五人一队的民兵。ωωω.χΙυΜЬ.Cǒm
他们衣着虽破,但浆洗很干净。
手里持刀剑,或者是简单的竹枪,无一例外,每个人的右臂上面,都绑着一根红布条。
可别小看这一根红布条,有了它,就表明了民兵的身份,他们和普通百姓不一样,是在街上维持秩序。
而有了人巡视之后,街面上的情况就大不一样。
第一天下来,民兵就抓了七八个小偷小摸的。
起初这帮人还没有在乎。
衙门官差见得多了,抓到了也就是关在牢房两天,然后就放出来了。
三百六十行,就有我们这一行。
就许你们吃衙门的饭,还不许我们偷点东西?
还有没有王法了?
可这帮人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民兵将他们押解到四个城门,然后当众扯下裤子,每人十鞭。
生牛皮的鞭子,狠狠凑在屁股上。
这才叫一鞭一道痕,三鞭就出血。
十鞭抽下来,绝对是血肉模糊,哀嚎震天。身体差点的,直接疼得昏过去了。
不过这还没完,打过了鞭子,全数送到城外,灾民的营区,无一例外,都要服半年苦役。
小偷小摸的抓,打架斗殴,欺行霸市,缺斤少两,坑蒙拐骗……民兵全都不放过。
除此之外,民兵还干了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民兵居然主动清理街道上的杂物,而后装车,运到城外。
“新鲜啊,小小的陈州,弄得比京城都干净了。”
一个面色红润,衣着光鲜的中年人,看着街上的场景,忍不住感叹,随后对身边人道:“老七,你去打听一下,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七是个身形矫健的汉子,他脚下穿着麻鞋,头上戴着斗笠,去了没有多大一会儿,带了一个缠着红布条的民兵进来。
“爷,您问吧。”
中年人看了他一眼,笑着指了指面前的座位,“坐吧,没事的。”
民兵怔了下,赔笑道:“不必了,还有事情要忙。瞧您是外来的贵客,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吧!”
中年人眼珠转了转,就问道:“你们辛辛苦苦,清理街上的杂物粪便,有什么道理?”
“是这样的,许令史说过,瘟疫的根源在于吃了不洁之物,喝了不干净的水。我们在城外的时候,就要深埋死去的尸体,定点大小便……挖井取水,还要煮熟,如此才能免去瘟疫。”
中年人眉头微皱,“你说的挺热闹的,这招管用吗?”
“不管用俺怎么在这里回话啊?”民兵笑呵呵道:“原本我们一天要死一两百人,先是上吐下泻,然后就昏死过去。自从喝了热水,就算拉肚子,也死不了人!”
中年人又问了几句,民兵一一作答,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摆手让民兵下去。
随后他就对老七笑道:“我叔跟我,给肃宁的乡亲买了不少药材,可他们那边每天还是有不少人病死。谁能料想,把水烧开,就能活人无数!这个陈州有能人啊!”
老七也道:“国公爷,俺在街面上瞧了瞧,属实井井有条。真是想不到,一个遭灾的地方,还能如此,真是了不起。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怕周围州县嫉妒,故意把灾民驱赶过来,那可就不好了。”
中年人哈哈大笑,“哪怕什么!不还有咱们吗!”
他站起身,往桌上扔了一个元宝,然后迈步就走,“去衙门看看,如果堪用,务必要推荐给我叔。”
他们刚走,就有伙计进来,拿起桌上的元宝,回头和掌柜说了两句,然后就匆匆跑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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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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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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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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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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