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冼耀文回以笑容,带着曼丽来到舞池,踩着《玫瑰玫瑰我爱你》的节拍,跳起了福克斯。
福克斯又叫狐步舞,舞蹈动作以转圈圈为主,不断地转圈间,冼耀文交汇了陈威廉,也交汇了邓波儿和陈振安,前者摆着一张臭脸,后者志得意满。
这两人不知道仅仅是跳支舞,还是周孝桓为利舍美。不管如何,现在的富二代真没一个是简单的,利害得失之间的章程抓得很稳。
冼耀文想到自己这一路认识的人,周裕彤、罗鹰世、洪英东、陈日新,都可以被归入创二代的行列,一个个做事老道,没有脑子不够使的,他忽然有点可怜自己。
要面对的都是人精,他的创业之路咋就这么难呢。
一曲跳罢,冼耀文带着曼丽回到沙发座,早一步回来的陈威廉递给他一杯香槟,“看样子杜月笙不会太早过来,艾琳饿了,我打算带她去宵夜,你怎么样,要等着一睹杜月笙的风采吗?”
冼耀文接过香槟,轻笑一声,“如果是在二十年前的上海,我非常有兴趣一睹杜先生的风采,现在?香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他的威风大概还不如‘香港杜月笙’了吧。”
“冼,要去厕所吗?”陈威廉忽然问道。
“OK,一起去。”
去厕所的路上,陈威廉和冼耀文联袂而走,到了前后无人处,就对冼耀文轻声说道:“李裁法表面上经营夜总会,其实在暗地里做新型毒品吗啡,冼,李裁法不是你,不懂与人分享的道理,警察从他的毒品生意里分不到利益。”Χiυmъ.cοΜ
“所以,李裁法很快会遇到罪案克星?”
“不会太快,事关青帮就不是单纯的犯罪问题。”
冼耀文颔了颔首,他秒懂陈威廉的潜台词,有香港杜月笙之名的李裁法,他的命运与杜月笙息息相关,一旦杜月笙这块牌子倒了,他也就到了挨收拾的时候。
说到底,还是和港府想在国共之间保持中立有关,现在还处于观望状态,对国方在香港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一旦国方罩不住,也就到了该把人递解出境送往台湾的时候了。
“你要去哪里宵夜?”
“附近的冰室。”
冼耀文看一眼手表,“我就不陪你去了,马上走还能赶上九点半的渡轮。”
“OK。”
从厕所出来后,冼耀文买了曼丽和艾琳的出街钟,四人一起走出丽池花园的大门,随后,两两分开,各走各路。
坐上黄包车,曼丽便转脸把手搭在冼耀文的肩膀上,嘴里吹着热气说道:“我们去哪里?你家吗?”
冼耀文捏了捏曼丽的下巴,憋着笑说道:“家里在我六岁之时就安排了一个十八岁的童养媳,她从小带着我长大,亦妻亦母,在她面前我就是放屁也不敢太大声,带你回去,她会打断我的腿。”
说着,冼耀文掏出一沓钱塞进曼丽的领口,“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曼丽低头用余光瞄了眼钞票的厚度,又用圆润摩挲他的手臂,“我家里漏水没法住人,你带我去住酒店好不好,死鬼。”
冼耀文浑身一颤,瞠目结舌道:“彻夜不归?不敢,我不敢,我会被吊起来打。”
“停车。”曼丽大喊一声,待黄包车夫停下,她拿下领口的钱,走下车子,对冼耀文怒目而视,“银样镴枪头,老娘难得主动,居然碰到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空有一副好皮囊,真是晦气。”
说着,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啧,什么破运气,怎么就碰到一只小雌虎,还是一只做戏不做全套的,你倒是把钱扔我脸上再走啊。”
冼耀文腹诽一声,让车夫继续走。
曼丽走出一点距离,转回头看黄包车已经走了,赶紧把捏在手里的钱拿起来数一数,等数清楚,嘴里嘀咕道:“五十元,出手还算大方,运气不错,最后一天上班还能遇到个败家子,就是……唉,气死我了,居然看不上老娘,老娘这可是第一次主动,真晦气。”
冼耀文没有顺风耳,听不到曼丽的嘀咕,不然他认为曼丽不正常的地方就有了答案。
……
次日。
一大早,冼耀文就来到湾仔活道,在工业专门学院附近找到一家有卖专业书籍的书店,挑了两本纺织相关的书籍,随后进入学院内部,逛了一圈,找到纺织专业的教室,凑在门口往里瞄一眼,见每个座位都有人,根本没有偷摸进去旁听的机会,遂作罢,带上书回家。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没有大日头,也无风,回到家后,让王霞敏泡杯茶,冼耀文直上天台,坐到角落里阅读书籍。
他肚子里关于纺织制衣的专业知识掌握得不够多,也不成系统,需要好好恶补一下。
有句话叫隔行不取利,每一行都有自己的门道,不懂这一行,就不要去瞎惦记,再赚钱也不关自己的事。
上一世,他家是有服装产业的,但等他接手的时候,早已上轨道,加上家族又有非常成熟的金字塔管理结构,一些在运营过程中会遇到的问题根本不会反馈到他这里,在管理层的最底层就已经解决掉了。
虽说他经常会去产业一线视察,也会用心了解生产线上的那点事,但毫无疑问,他的才能是飘浮在半空的,必须有一大帮专才在底下托着,他才能发挥出最大的能量。
现在下沉了,需要自己从零开始,他的弱点就暴露出来——掌握的知识太过零散,缺乏对某一行业技术理论的系统性了解。
这不,他只好选了相对来说对专业性知识要求不高,且需要大量工人的服饰行业。
其实从实现快速原始积累的角度来说,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做贸易,香港有太多的工厂对外贸不熟悉,甚至连会说英文的人才都没有,想要做对外贸易只能从洋行手里过一道,大笔的利润被洋行扣下,这时候介入,非常容易打开局面。
只不过要从贸易起家,免不了抢占洋行的生意,初出茅庐的他很难抵御洋行的打压,再则,他肚子里有丰富的合理避税知识,一旦遇到表现的机会,他很难克制住自己的表现欲,即使做几千万的生意,大概也交不了多少税。
钱大把地赚,税只交那么一点,对港府而言,这就是骨头渣啊,屁用没有,谁想收拾赶紧上,我这两天斗鸡眼,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做实业,多养活一些工人,让她们香港赚钱香港花,买完吃喝买楼花,给港府创造重复重复再重复的收税机会,才会成为港府眼中的肱骨栋梁,才有机会被拍拍肩膀,被夸一句小冼不错。
身处微末,还是先扮演好工具人的角色吧。
书页一页一页的翻,钢笔在笔记本上摩挲出沙沙声,一个上午,冼耀文都在埋首学习。
中午吃过饭,他把郑月英叫到自己身前,当着对方的面写了一份英文招聘信息,写好之后,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了一个中文版,把英文版装进一个信封里,中文版直接递给郑月英。
“你去一趟德臣西报报社,把信封里的招聘信息发了,连发三天,记得讲讲价,不用不好意思。”
郑月英面露难色,“报社里都是读书人,还讲英文,我去行不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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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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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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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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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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