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瞧不见,便伸手摸颜芙凝的脸。

  摸了会,含笑称赞:“好相貌。”

  傅南窈笑着颔首:“那是,我嫂嫂最好看了。”

  “这额头磕得够严重的。”婉娘碰了碰颜芙凝额头上的包,“还疼吗?”

  颜芙凝很不解,为何傅辞翊将旁的事跟母亲与弟妹说了,唯独昨夜换错新娘一事不说?

  正思索着,额头的包被碰及,她低呼出声:“嗯,疼的……”

  嗓音娇软惹人怜,含了丝鼻音。

  仿若带着钩子,直直地往傅辞翊的耳朵里钻,听得他俊眉紧蹙。

  傅辞翊沉了脸,瞥一眼颜芙凝欺霜赛雪的粉面,漠然出了车厢。

  见他神情,颜芙凝暗道糟糕。

  莫非要到了乡下,他才会告诉母亲与弟妹,昨夜换错了新娘,她才是那个退他亲的女子,而后狠狠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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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轮辘辘,马蹄疾踏。

  出了县城途经镇上,马鼻打了个响嚏,喷出长长一口白气,车子一路颠簸着往乡下行去。

  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不平。

  颜芙凝抓紧车壁,掀开车帘往外看。

  路上多的是车辆与行人,瞧模样都在走亲戚,唯有他们不同。

  昨日正月初六成的婚,今日正月初七,傅家严家是真狠,大过年地赶人。

  到了村里,在一处农家小院门口,马扬蹄,发出一阵长长的嘶鸣,车子终于停下。

  小院在山脚,是整个村子里最偏僻之地。

  傅北墨扶母亲下车,去往堂屋。

  颜芙凝扶傅南窈出了车厢,车到地面有一定距离,傅南窈那条瘸腿不能受力,站在车上停了脚步。

  颜芙凝跳下车,伸手要再扶傅南窈,却不想傅辞翊先她一步,将傅南窈搀下了车。

  颜芙凝尴尬地缩回手,举目四望。

  傅南窈站到她跟前,语带歉意:“嫂嫂不好意思,我腿脚不便,以往都是哥哥与弟弟照顾我。”

  已经绕到车后准备搬行李的傅辞翊闻声望来。

  某女退他亲时,揪着妹妹腿瘸辱骂,倘若此刻她故技重施……

  颜芙凝对傅南窈笑了笑:“别这么说。”

  忽而对上傅辞翊清冷的眼神,特别是他眉宇间毫不掩饰的厌恶,颜芙凝的笑容登时僵住。

  傅辞翊淡漠垂眸,拎了两袋行李往屋子里走。

  这时,车夫没好气道:“快把行李全拿下去,我好早些回城。大过年的,真是晦气,让我赶这趟车。”

  傅南窈气道:“你怎么这样说话?”

  “我怎么说话?没把你们扔半道已经不错了。”

  车夫拎起一只大包袱就要往地上扔。

  颜芙凝连忙扯住:“这里头是被褥衣裳,你若扔了,就弄脏了。你是省事,如今天寒地冻的,于我们来说洗洗是桩麻烦事。”

  “关我什么事?”

  “咱们没得罪你,你这又是何必?”颜芙凝语声柔柔的,却显铿锵,“二公子学问好,今后必成大器。”

  “他连书都带不出傅家,如今没书可念,还成什么大器?”

  话虽这么说了,车夫到底没再扔行李,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不少。

  傅辞翊对颜芙凝此刻所言,没什么感触。

  书社门口骂他死读书之语,犹在耳畔。

  倒是傅南窈惊喜道:“嫂嫂也觉得哥哥学问好?”旋即无奈气道,“那个坏女人只会说哥哥死读书死脑筋。”

  颜芙凝怔住,女配还这么骂过?

  回忆须臾,还真有。

  梁子结得太深了!

  不再多想,她抓紧大包袱提了就走。

  奈何包袱太重,她才走两步,整个人就直直斜去。

  傅南窈见状,搭了把手。

  傅辞翊出屋瞧见,当即出声:“妹妹不能提重物。”

  颜芙凝忙对傅南窈道:“我来就好。”

  话落,两只小手拼命攥着大包袱,贝齿咬住下唇,吃力地往屋子里走。ωωω.χΙυΜЬ.Cǒm

  傅辞翊与她迎面走着,目光直视前方。

  某女往日跋扈娇蛮,如今刻意压低了声线,娇弱得仿若受了极大的委屈。

  他不想看她,但视线余光不可避免地落到她的身上。

  素白的小手紧紧抓着包袱,指尖因为用力已经泛白,当初就是这双手撕毁了他们的婚书。

  傅辞翊负在背后的手不自然地攥紧。

  傅南窈挪了两步,轻声道:“哥,方才是我主动拎的。”

  傅辞翊不作声。

  傅南窈又道:“我腿脚缘故提不了重物,嫂嫂娇养长大,也提不动的。”

  颜芙凝进了屋,将大包袱放在靠墙的木凳上。

  返回车旁搬行李时,她颇为诧异费解,自己拎哪个大包袱,某人提溜着就走……

  似专门与她作对。

  无奈之下,她只好拿了小包袱。

  不多时,行李搬完,车夫驾车疾驰而去。

  一家子在堂屋分房住。

  “十五年前,我与辞翊在此住过一段时日。我虽瞧不见,这里我还是熟悉的。”婉娘虚指了东首厢房,“我与南窈住一间,边上那间小的给北墨住。”而后,手指虚空地移向西面,“这边屋子就给辞翊小两口住。”

  颜芙凝环视一周,院子不大,用竹篱笆围了一圈。

  堂屋坐北朝南,边上是灶间。东西两侧有厢房,各有两间,皆是一大一小。

  然,篱笆已破败,七零八落。

  屋子墙面多有剥落,斑驳破损。

  颜芙凝望向西首厢房,她住西面这间小房间没问题,能落脚就不错了。

  傅北墨过去推开了西面小间房的门,从外望去,后屋顶破了个窟窿,如今天气是住不了的。

  “娘,这间小的太破,给哥哥住不合适,给嫂嫂住也不合适。”

  婉娘笑道:“这间小的是柴房,你哥嫂成了亲自然住那间大的。”

  颜芙凝愣在当场,她与某人得睡一间房!?

  傅北墨似懂非懂地点了头,返回来搀扶母亲往东面大房间走,边走边说:“等我成亲,也要住大房间。”

  婉娘笑着道:“好!”

  傅辞翊不发一言,拎了母亲与妹妹的行李放去她们房间。

  傅南窈拿了些自己能拿动的东西,也出了堂屋。

  唯有颜芙凝站在堂屋里,没动。

  没多会,傅辞翊折返回来,拎起包着被褥的包袱走了两步。

  觉她仍立在那处,傅辞翊眸色沉沉,嗓音微凉:“你想睡堂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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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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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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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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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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