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过去,解了他的绳索,将怀里的血书交给他。
孟绍匆匆看完,气得恨恨咬牙,“无耻陈国,竟是存着这个心思!姑娘放心,我一定遵从公主之令,拼死将这血书带回大梁,交给陛下。”
他不知沈清棠是谁,只当她是跟着昭和送嫁的宫人。
“孟绍将军。”
沈清棠看着他,开口道:“我得随将军一同回大梁。”
——她不能留在陈国。
沈清棠有公主令牌,孟邵不能推辞,只是道:“那姑娘一会儿可要紧跟着我。”
事态紧急,为防打草惊蛇,其他人仍旧待在营帐里,只有孟邵一人带着沈清棠离开。
按照计划,沈清棠先出营帐,和外面的守卫说话。
她生得好看,又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只说自己头一次跟着宫里的姑姑出远门来,有些胆怯,方才不留神打翻了里头的吃食,收拾到现下才出来,耽搁了好些时辰。担心会被姑姑骂,不敢回去。
她哭得当真可怜,咬着唇,泪珠就滚滚而下。
衬着那张欺霜赛雪的小脸,娇弱得可人儿疼。
两个守卫都是行伍之人,平日里连姑娘都少见,更何况是这样娇滴滴的美人。
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蛊惑,心都俱叫她哭化了,忙忙都来宽慰她。
趁着这个机会,孟绍偷偷从营帐内潜了出来。
眼见得他脱身,沈清棠这才抽抽噎噎地止了泪,哽咽道:“两位军爷真好,不像姑姑,每日不是打我便是骂我。”
又跺跺脚,急得不行的模样,“不行!我不能说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姑姑可当真要罚死我了。”
她提着裙,急冲冲离开,绕过营帐转角,孟绍在这里等着她。
两人在暗夜里潜行,偷了一匹马,快马加鞭在夜色里奔逃。
白日才落的雪,积雪铺地,马蹄起落无声,唯有雪泥四溅,正是逃亡的好时辰。
漏夜赶路,出了林子,前面便是木桥。
底下是滚滚的江水。
这时节,江面上凝结了不少冰,翻腾的江水裹挟着冰,撞击破碎,声响浩大。
飞奔上桥,却听得喀哧几声,是木头接连断裂的声音。
这是他们逃离的必经之路,有人在这木桥上动了手脚。看着完好无损,实则踩踏的木板都锯断了。
只消人驾着马一上桥,木板齐齐断裂。
只听暗夜里“咚”的一声,溅起巨大水花,人马尽皆落了水中,跟着翻滚的江水往前涌。
藏在暗处的人即刻出来,火把齐齐燃起,借着火光照过去。
——哪有什么人。
滔滔江水里只有一匹马在起伏翻腾。
“殿下,我们中计了!”
那人立马去慕容值面前回禀,他上前,拿过士兵手里的火把往前一照。
江面浩浩荡荡,一览无余。
他气极反笑,咬牙道:“好个沈清棠!竟与孤耍这些诡计。”
沈清棠和孟绍实则还在这陈国大营里。
眼见得一批陈兵随着慕容值驾马离营,两人才牵了两匹快马,跟在后头去。
必经之路是不能行了,他们只能兵行险着,从山脚下的峡谷穿越过去。xiumb.com
夜里天凉,峡谷里更是风大,人骑着马也只能艰难前行。
“姑娘,可撑得住吗?”孟绍看她脸色苍白,有些担忧。
沈清棠摇摇头,“无妨,我撑得住。”
她当真顽强,咬着牙,后面的路一声也未吭。
好在到底是在慕容值下令搜山之前跑了出来。
不敢逗留,继续漏夜兼程的赶路。
天光微亮,才遥遥见到一座城池。此时他们已整整奔驰了一夜,人和马都俱疲了。
孟绍看着沈清棠摇头,“不能再跑了,再跑下去马受不住,得找个地方歇息一会。”
人也得养精蓄锐,补充体力。
他们去的是茶馆,人多混杂,反倒好遮掩,临窗的位置,也能随时提防来人。
三教九流的人,一壶酒喝下去,就能胡天胡地地侃大山,说起国事来头头是道。
“你们可知,这陈梁两国和亲,是何用意?”
“和亲能有何用意?当然是永修两国之好。”
那人却连连摇头,“愚人之见。我说这是为了两国起兵做准备。陈梁两国如今兵力皆强盛,边境蠢蠢欲动已久,想来这次和亲不过是掩人耳目,实则是为探查对方国力虚实。”
他摇头晃脑,却是误打误撞说出了真相,只是在场众人无不当他是醉酒胡话,尽皆发笑。
有人拍着他肩好心劝,“你这痴人!还是喝你的酒吧!再胡言乱语,小心叫寻城的官兵把你擒了,当细作打死。”
那人不过顽笑话。
岂料话音刚落,茶馆门口当即齐刷刷跑过一群披甲执械的寻城兵,把那方才喝酒胡话的人吓了一跳,直钻进桌子底下去了。
好半天,才畏首畏尾地钻出来。
众人无不大笑,说他又痴又傻,当真蠢货。
那人不服气,指着窗旁一桌。
那桌上饭菜完好,热气腾腾,显然是刚上的,只是客人却不知那儿去了。
他闷着声嘟囔,“笑我做甚么?又不止我一人怕。方才那桌上的两个人见了官兵直接跳窗逃了,比我胆子小多了。”
那两人便是孟绍和沈清棠。
孟绍善武,洞察敏锐,方才那群巡城兵还在老远,他便觉察出来,带着沈清棠跳窗离开。
巡城兵不会无缘无故大肆搜查。
想来是慕容值的人追了上来,此处不能再待。
孟绍买了些干粮胡饼路上充饥,不敢再耽搁,带着沈清棠沿着山野僻路直往边境去。
单人单骑,日夜兼程,仍是几度叫慕容值的人跟上来。
好在孟绍久经沙场,惯会使迷惑人的计策,武功也好,带着沈清棠数次都惊险逃脱。这般坎坎坷坷,好歹是在一个黄昏天到了边境城。
面前就是紫荆关了。
城门巍峨,浩浩壮丽。沈清棠隐匿在山林间,鸦雀扑棱盘旋而起,她静坐马上,攥紧了手里的缰绳。
她还记得那一日。
滂沱大雨中,他胸口中箭,在她面前,直挺挺栽下马去。
那一刻,天地安静。
萧条的风从沈清棠心间掠过,萦绕盘旋,悠悠荡荡,再吹过她荒芜寂寥的眉眼。
曾经那些厚重的爱与恨,好似在这一瞬间尽皆随风散去。
和着她腹里的那个孩子。
一同烟消云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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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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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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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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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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