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身碎骨,怕是才能消解她心中之恨。
“是啊!”
沈清棠顺着他的话,轻声呢喃,“我巴不得哥哥从此跌下,陷进万丈深渊,再不得翻身。”
她眼里空洞洞的,裴琮之看着她,眸色复杂。
许久才问,“妹妹当真如此恨我?”
“我当然恨哥哥。”
她直视他的眸,清点他做下来的罪,“哥哥毁我姻缘,夺我清白,不顾我意愿,强取豪夺。更是将我丢在万春院里,受尽耻辱。”
或许从前,她还顾忌他当年带她进府的情谊。
可是经历这么多,那些情谊早就随着两人的剑拔弩张渐渐烟消云散了。
她现在,实是恨透了他。
她看过来的眼很冰冷很熟悉。
多少年前,无沁斋里,他的母亲也是这样看着他的父亲,歇斯底里地嘶吼,“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我恨透了你!”
“裴煜,你让我觉得恶心!”m.χIùmЬ.CǒM
彼时的他悄然隐在暗处,将这些牢牢记在心里。
他发誓,自己永远不会是裴煜。
可是世事弄人,当年的那双憎恨的眼如今就展现在他的面前。
她就像当年的江婉。
不。
她比江婉更甚。
她甚至,不肯怀上他的孩子。
眉眼倔强,语气坚决,轻飘飘就说出刺骨伤人的话,“我不会有你的孩子。”
他们之间已经这样分崩离析,何必再要一个孩子来折磨彼此。
裴琮之胸口突地一阵紧缩。
“没有孩子。”
他强行压制下去,平心静气的,将她轻轻搂进怀里,轻叹,“我已经服了药,妹妹不会怀孕。”
这世上不止有女子服用的避子药,男子也有,只是更伤身,也害子嗣。
是以旁人轻易不会服用。
他语调缱绻温柔,循循善诱,“妹妹恨我也无妨,那就一直恨着,时时刻刻也不要忘了我……”
恨比爱更深久绵长。
只要能在她的心里,纵使是恨也无妨。
沈清棠绝望闭上眼。
这一夜终归是与寻常不同的,两人都彼此明了对方的心意,也都逃不脱爱与恨,情与欲的桎梏,索性一同沉沦下去。
他反反复复的要她,也时时刻刻地看着她。
眉眼如墨,里面云遮雾绕的,都是压抑难言的情愫,无处发泄,便只能攻城略地的侵入,要她也丢盔弃甲。
原来求不得,是这样的滋味。
他几乎要了一整晚。
最后天将明,他起身下榻来。
床榻上的姑娘遭受一夜磨砺,浑身酸软,禁不住疲惫沉沉睡去。
再醒来,是蒹葭在里面伺候。
撩起层层叠叠的罗帐,扶起身心俱疲的姑娘,再送上一盏解渴醒神的紫苏水。
沈清棠昨夜折腾一场,喉咙都是干哑的。
她接过紫苏水饮下,才觉那喉咙稍稍润泽了些,只是说话的声音仍旧有些喑哑,“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已是未时了。”
江婉的丧仪过了,她自然而然成了这承平侯府的夫人。
只是不想昨夜里那一番折腾,竟让她生生睡到了这个时辰。
再晚一些,又是一日过了。
混沌度日。
她下榻穿衣,还未收拾齐全,白露便来报,“夫人,西院那儿问,三公子送乡下庄子里去,那三夫人该如何安置?”
按理说,他们夫妻一体,曹辛玉该随他同去。
可是她却不依,在西院那里大吵大闹。痴傻的人不管不顾,总是比旁人多出两分力气来。
她又好歹也算是侯府里的正经主子,无人敢伤她。
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拿她毫无办法,只得来问沈清棠。
沈清棠不愿管,随口道:“她既不愿去,便由她暂且在这里罢。”
反正这承平侯府这样大,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有何异。
再晚些传到裴琮之耳里,他吩咐人往曹家去。
送上了裴景明亲笔所写的和离书,又将从前曹辛玉陪嫁的嫁妆整理妥当了,也送回去。又另添了厚厚的一份歉礼。
过去的是管家,也算承平侯府里的老人,有些声望。
见着了曹家的人也是不卑不亢,沉稳道:“我家大人说了,本来是两家结亲的好事,不想最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也是他不想看到的。如今两个人既是有缘无分,也该体体面面的结束。”
他让人将嫁妆和歉礼都送进来,又道:“三公子已经叫我家大人送去了乡下庄子上,再不许回京,这也算没有辱没了姑娘。”
曹家满腹的怨气委屈这才消散。
曹辛玉被接回了曹家,与承平侯府再无干系。
沈清棠是看着曹辛玉出府的。
那年敲敲打打,热闹喧阗送进来的姑娘,如今一个孤零零的马车就送了回去。
若是她现下清醒。
会不会后悔来这承平侯府一遭?
没有人知道。
也是这一日,落月从梧桐巷出来,被送回了侯府。
她一见着沈清棠,就瘪嘴哭出声来,“姑娘——”
沈清棠连忙抱她,温声轻哄,“阿月不哭,我在这里……”
落月回来好些时日了,她和裴琮之一同回得上京。同时来上京的,还有江齐言。
落月满眼含着泪看着沈清棠,“姑娘,江大人是用囚车送回来的,他会不会有事啊?”
落月见过囚车。
她的亲人当初就是用囚车拉走的,然后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只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上京城里。
她知道被关进囚车意味着什么。
自然也担心。
在南江城里的那几月,是她离家后少有的快活日子。
南江城里每一个人,她都觉得很好。
和她作伴的阿阮。
面凶心热的赵横。
温柔慈爱的赵母。
还有江齐言。
他给过她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
落月又问一遍沈清棠,“姑娘,江大人会死吗?”
“不知道。”沈清棠摇摇头。
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如何还顾的了他人。
只是两人这样的谈话也会传去给裴琮之听。
夜里枕上缠绵,他看她被汗水湿透的鬓发和倦懒的眉眼,旁敲侧击着问,“妹妹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她闭着眼,不说话,只眼睫轻轻颤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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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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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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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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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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