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抬手抿一口茶,眉眼间并无不悦,“少女慕色少艾,本就是人之常情。林姑娘不必遮掩忧虑。”
林云霜叫她这话怔住,好久才回过神来,话里仍是不可置信,“裴夫人不生我气么?”
“为什么要生林姑娘的气?”
沈清棠微微一笑,“林姑娘欢喜他,也是证明我眼光不俗,我高兴尚且来不及,为何要生气?”
这样惊世骇俗,不同寻常的话。
林云霜当真咋舌。
两人坐在院中喝茶,说了好些时辰的话,最后沈清棠还出声邀她,“我与林姑娘相谈甚欢。不瞒姑娘,我家大人事忙,我在这府里甚是孤寂。林姑娘若是不嫌,往后可时常来找我说说话。”
这般大度,林云霜真是惊骇不已,也有些不好意思,勉强尴尬应下。
沈清棠又亲自送她去前院。
遇上了来寻她的裴琮之,沈清棠也不遮不掩,落落大方同他解释,“林姑娘不慎迷了路,好在被我遇见了,我现在送她回前院去。”
是林云霜此前撒的拙劣的谎。
她不敢看裴琮之洞若明火的眼,胆怯垂下眸去。
裴琮之自然顺沈清棠的话,微微颔首,又面色温柔,来问她,“怎么没去睡会儿?”
她眼里的疲倦仍在。
“前院太吵了,睡不着。正好遇见林姑娘,和她说了会儿话,又喝了些提神醒脑的茶,如今已是不累了。”
夫妻俩说话都不骄不躁,温柔和煦,如春风一般,瞧不出半点不妥之处。
只林云霜听得心焦,不敢逗留,随意寻了个藉口跟着丫鬟匆匆离去。
外人不在,沈清棠的脸色即刻就落了下来,转身要走,却被裴琮之拉着,一把拽进了怀里。
“利用完了就想跑?”
他揽着她的腰,垂眸来看她,“又在想什么鬼心思?还把主意打到太傅府去了。”
手下隐隐用力,带着些强势,沈清棠挣脱不开,索性仰头对上他,“能有什么心思,我如今已被你困在这侯府里,还能翻腾出什么花样来。”
她眼里有自暴自弃的坦荡和无所畏惧。
“最好是如此。”
裴琮之沉沉的眼盯着她,修长的指抚去她的脸颊。
不知是不是从灵堂来,指上都沾着萦绕不去的檀香,意味深长地道:“妹妹能不能听话一点,乖一点?”
“我如今不听话吗?”
她已是被他囚在这侯府里。xǐυmь.℃òm
哪里都不能去,便是在府里也有数不尽的婆子丫鬟还有一个暗处的砚书跟着。
她活在所有人的眼里。
“不听话。”
她的心总是不安分,总是蠢蠢欲动想要逃出去。
沈清棠仰头看着他,“那要怎样才算听话?”
裴琮之夜里告诉她。
床榻上翻云覆雨,她咬着牙,深深喘息,听他在耳边轻轻呢喃,“妹妹,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他也想有一个孩子。
或许那能囚住她的心,让她再不想逃离。
“和你一样的孩子吗?”
她杀人且诛心,方还朦胧潋滟的眼里瞬间清明,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像是被她刺痛,眉眼间从未有过的艰涩,是薄薄的悲凉在眼里弥漫开来。
她分明知道他的痛处,还要再决绝添一句,“我不会爱他。”
就像他的母亲,永远也不会爱他一般。
裴琮之攥着她的手渐次收紧,清润的眼里也渐渐泛红,死死地盯着她,咬牙问,“妹妹一定要如此吗?”
非要和他对着干,忤逆他。
“是哥哥一定非要如此吗?”
她抬着双清冷冷的眸看着他,“我已经逃得那样远,哥哥为什么一定要抓我回来?我已经放弃了所有,亲人倚仗,富贵荣华,为什么哥哥还是不能放过我?”
她不明白。
裴琮之也不明白,“妹妹到底求什么?”
他撑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处心积虑想嫁平南王府,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心悦燕城?”
不是。
她只是想往上爬,想逃离承平侯府这个,西院虎视眈眈,随时吞吃她的地狱。
“你要的所有,我都可以给。为什么妹妹可以嫁他,却独独不肯嫁我?”
他什么都为她做了。
西院的觊觎,承平侯府主母的位子。
但凡她要,但凡她求,只要自己有,尽皆应允。换来的却仍是她的抵抗和不愿。
沈清棠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一开始,只是不甘心。
她叫他算计了那么多,如何甘心受他摆布。
她是那样睚眦必报的一个人啊!
既然自己不能如愿以偿,便也要让他得不到。
可是后来纠缠到了现在,两人针锋相对这么多回,身心俱疲,是互相伤害,不死不休。
她忘不掉自己因他所受的折磨。
不管是从前在侯府里的提心吊胆,步步紧逼,还是万春院里的那些日日夜夜,身上的伤长好了,心却是千疮百孔。
这样一颗伤得千疮百孔的心,怎能拿来爱人?
她缓缓闭上眼,语气轻飘,“或许因为我和哥哥是一样的人吧。”
一样的坏,一样的睚眦必报,算计人心,也是一样的偏执。
他非要囚,她便越想挣脱。
挣脱不得,那就如他所言,永远的折磨下去……
这一夜,注定又不会消停。
夜里叫了几次水,是蒹葭和白露进来伺候。
姑娘眉眼是红的,脸色却是苍白,身子也是软弱无力的。
颤巍巍扶去沐浴,褪下贴身的亵衣,两个人眼里皆是讶异,不敢惊呼,轻轻搀着她入水。
待洗净,又将她从水中扶起,送回床榻。
熄灯吹烛,他再度欺身而下。
她疼得受不住,挣着身子往后躲,蹙眉斥他,“你够了!这还在孝期,你难不成真要弄个孩子出来,毁了你这内阁大人的声名吗?”
百日为孝,在此期间,都是得清心寡欲的。
这要是闹出了个孩子,轻则叫万夫所指,重则丢官弃爵也不为过。
大梁最重孝道。
他身为朝堂之人,如何不知。
冷冷一笑,将她拽回身下,幽深的眸逼近她,“那不正好,如了妹妹的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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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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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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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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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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