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真乖。”沈清棠笑着揉揉她的头。
曹辛玉在西院整整被禁足了一月,此事是她理虚,也不敢吵嚷。出来第一日便去听禅院给裴老夫人请安。
沈清棠也正好在,陪着裴老夫人用早膳。
她许久未出衔雪院,每日只在屋子里写字画画,半步不出房门,今日倒是破天荒地出来了,说话间言笑晏晏,巧笑嫣然,半点也瞧不出之前的萎靡黯然。
裴老夫人只当她是走出来了,极是高兴,“就该如此。总不是天塌了,往后的日子还得好好过。”
“祖母说的是。”她一如既往地乖顺懂事,又亲自给裴老夫人侍菜,妥帖周全,瞧不出一点纰漏。
曹辛玉在旁看着,心里极不是滋味,却还得硬着头皮上前道:“沈妹妹,这次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只是一时叫猪油蒙了心了,这才害了你。”
“我知道。”沈清棠盈盈笑着,搁了筷箸来拉她的手,“这次的事,我听说了,嫂嫂也是叫桐秋那丫鬟给挑拨了。我不怨嫂嫂,要怪,只怪我与燕城世子没有缘分。”
说到最后,她眉眼黯淡,情绪落寞。
“好了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这伤心事了。”
裴老夫人打圆场,又将沈清棠招到身边安抚,“我们家的姑娘,哪哪都好,往后数不尽的上京儿郎要来提亲,到时我们再好好挑选,定给你找个好郎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祖母……”
沈清棠撒着娇,腻进她怀里。
这一顿早膳,曹辛玉吃得是如芒在刺,陪着裴老夫人用完便赶紧回西院去。
裴景明正好要出门,看见她,多嘴问一句,“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去衔雪院看清棠妹妹吗?”
登门亲自道歉,这是解禁足的条件之一。
“不必去了。”曹辛玉撅着嘴,没好气,“已经见过了。”
“见过了?”裴景明想了想,“清棠妹妹出来了,她可没事了吧?”
曹辛玉不乐见他一口一个清棠妹妹,显得两人多亲密似的,咬牙狠狠瞪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心疼你清棠妹妹你自己问去!”
她进屋去,把门摔得梆梆作响。
裴景明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不由对着门低声啐了一句,“泼妇!”
他不敢叫曹辛玉察觉,说完便赶紧溜了。
他今日和狐朋狗友约着去兴盛赌坊赌钱,一路行色匆匆,却不慎在拐角的巷子里险些撞见个人。
“长不长眼啊?没瞧见爷走这儿呢,就闷头往上撞。”
他刚刚受的气,正欲拿这人撒气,谁知一抬头,却三魂吓去了七魄,腿都登时软了。
只得扶着墙,战战兢兢开口,“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冤有头债有主,行露你可不能找上我啊!我没害过你啊!”
面前的人正是行露。
她一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脸看着他,“三公子,我没死。我从牙婆子手里逃出来了。”
行露一边哭,一边将这些日子的遭遇讲给他听。
原来那一日,曹辛玉派去的人不知何故,并没有找上她。
她跟着牙婆子,被她卖出城外去了,要给一个病痨鬼做填房。
行露哪里肯,只面上应承着,趁着那病痨鬼一时没留神,便逃了出来。
“三公子。”
她眼都哭红了,煞是可怜的紧,“我再没处可去,只能来寻你了,你可不能不管我。”
裴景明何曾见到过她这番柔弱模样,一时叫她哭得心都要化了,连忙应下,“你放心,你既来寻我,我一定不叫你再受苦。”
他瞒着曹辛玉,在马行巷买了间小宅子来安置行露,平日里无事就来寻她。
两人久别重逢,本就腻歪得紧,又添这行露经此一遭,从前跋扈的性子磨灭了不少,如今待他更是说不出的温柔小意。
裴景明被她伺候着,飘飘欲仙,浑浑然不知所以。回去见了没个好脸色的曹辛玉更添嫌弃。
这一来二往的时日长了,曹辛玉总看他往外面跑,又极少碰自己,不由起了疑心。
寻着个机会,她旁敲侧击着问他身边跟着的小厮,“公子平日里都带着你们往哪儿去?怎么近日里总瞧不见人,莫不是瞒着我又去赌坊里赌钱去了。”
“哪能啊,少夫人。”
小厮笑嘻嘻打马虎,“公子他再不赌了,现在收了心,在外头拜了个学问先生,说要好好读书,来日也进朝堂挣份功名给少夫人争脸面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曹辛玉越发笃定裴景明在外有事瞒着自己。
她也不走漏风声,只暗地里等着。www.xiumb.com
这一日,裴景明夜里又偷摸着出来,曹辛玉就偷偷跟在他后头。
到了马行巷,裴景明走到宅子前,搓搓手,焦急地推门而入。
里头灯火通明。
曹辛玉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他又不知从哪儿勾了个女人偷偷养在了外头。
她哪里气得过,一腔恼意冲上了头,要亲眼抓个捉奸在床。
大剌剌推门进去。
正巧行露出来端酒盏,白的脸,乌的发,一袭天霜长裙,看过来的眼清清冷冷。
两人视线对在一处,一个寂冷如艳鬼,一个仓惶如失魂。
“鬼——鬼——”
曹辛玉跌坐在地上,看着她如看鬼魅,恐惧,害怕,惊慌失措。
自她害了行露性命,午夜梦回,总会见她这副模样要来索自己的命。
曹辛玉害怕极了,撑着手在地上,直往后躲,神志不清的叫嚷,“你别来找我!是你先害了我孩子的性命,一命还一命,我没错!”
“我没错,我没错……”
她不停后退,行露步步紧逼,端着酒盏,慢条斯理地在曹辛玉面前蹲下来,以一种极是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真可怜。”行露上下打量一眼,慢悠悠道:“曹辛玉,你害我没了孩子的那一日可有想到,你也有今天……”
外头声响闹得大,裴景明也下榻出来看。
是他的正头妻子寻了过来,只是没有意料之中的撒泼打滚,撕吵谩骂,而是声泪俱下的跪在行露面前,惊恐着眼,糊了满脸的泪。
“求求你,你放过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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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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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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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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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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