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沈清棠抬起那双幽寂千年的眼,看了过去,瞧见她担忧的神色,轻轻一笑,“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她不会让自己出事。

  害她的人都还好好活着呢,她怎么能叫他们如意?

  几日后,平南王妃带着燕城世子远去南境。

  砚书来请示裴琮之,“公子,此事可要遮掩着不让衔雪院的沈姑娘知道?”

  她和燕城情意深重,怕是受不了此番打击。

  “情意深重?”裴琮之看着手里两人定情的帕子,嗤笑,“不必遮掩,她早晚要知道。”

  他随手,将它丢开。

  绫帕轻飘飘落了地,帕角绣着一支云锦芍药。

  那方芍药云锦的绫帕送到了沈清棠面前,来回话的是平南王府的小厮。

  “世子说了,他与姑娘无缘。这方帕子,留着也是无用,特让我来送还给姑娘。”

  沈清棠看着面前的绫帕。

  这是去岁香山上她特意留下的,后来两人相见,燕城借着这个绫帕来与她搭话,说是洗干净后再还给她,却一直也未归还。

  她从前以为,她会在某日婚后开箱笼时看见它。

  不想竟是眼下这种情形。

  沈清棠收下了那方绫帕,唤采薇拿火烛来。

  她面色平静,将绫帕放在了火烛上。火苗一沾上帕角就席卷而上,顷刻间一方帕子烧成了灰烬。

  采薇满脸心疼看着她,“姑娘……”

  她有心劝沈清棠,“也许燕城世子是有苦衷的,姑娘何不留着它?”

  沈清棠摇摇头,“不管他有无苦衷。我和他,都再也不可能了。”m.xiumb.com

  四下无人时,她也与蒹葭道歉,“对不住,原先说好的要风风光光送你出嫁,如今都不能作数了。”

  她自己尚且难以自保,更焉谈帮扶他人。

  沈清棠倚着窗,眉眼恹恹,“你若是不想再待在衔雪院,我可以帮你去跟他求情,送你出府去。往后,你就过自己的日子去罢。”

  “奴婢哪儿也不去。”蒹葭摇摇头,来求她,“姑娘,您别赶我走。我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姐妹,您把我赶出去,我便无处可去了。”

  “原是和我一样的可怜人。”

  沈清棠幽幽叹,“罢了罢了,你愿意留下便留下罢,我只怕你日子难过。”

  的确难过。

  衔雪院只她一人得知内情,但凡裴琮之过来,上前伺候,端茶侍水的只能是她。

  采薇,白露虽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对主子的事多加置喙。好在裴琮之事忙,也不常来,大多时候只是来看看沈清棠,略坐坐便也走了。

  沈清棠从未给过他好脸色,总是神情淡淡。

  他也耐心哄她,“听说妹妹今日午膳用得不多,可是膳食不如妹妹的意?明儿我去如意楼给妹妹单请个厨子回来。妹妹不是最喜欢吃那里的蟹酿橙和芙蓉金丝饼吗?可以让他天天做给妹妹吃。”

  “哥哥不必劳烦了。”

  她兴致淡淡,连眼神也不落给他,自顾自看窗外的玉兰花树,“我只是早膳用多了,午膳吃不下罢了。”

  她态度冷漠,他格外殷勤,自身后过来搂她的腰肢,亲亲密密环抱她。

  “妹妹在看什么?”他将下颌搁在她肩头上,闻她身上的玉兰花香。

  “没看什么。”

  沈清棠拧着身子不让他碰,要挣脱,“放开我!”

  她咬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窗子是大开的,可以从游廊清晰看见里面,若是采薇她们从廊前,一眼就能看得分明。

  “知道又如何。”裴琮之坦坦荡荡,半点不怵。

  “知道更好。”他说,“那我就去禀了祖母,让她允了我们两人的婚事。”

  “祖母不会同意的。”

  一个曾经声名有损的姑娘,如何配得上她心尖尖上的嫡孙。

  “我自有办法让祖母同意。”

  裴琮之按上她的肩,将她身子掰过来面向自己,垂眸深深看她,“端只看妹妹同不同意?”

  她没有得选。

  低垂着眸,恹恹回,“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沈清棠抬眸看着他,目光灼灼,“我要那些害过我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报应,哥哥可答不答应?”

  害她的人,不止西院里,还有深宫中权势极高的那一位。

  “好。”

  裴琮之温声应下,又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妹妹养好身子,只等着看。”

  这亲密一幕,正好叫在廊檐底下扑蝶玩的落月瞧见。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往后退的脚不慎从青石台阶崴了下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落月忍着没哭,但动静已经吸引窗子里的两人看了过来。

  也惊动了偏房里打络子的采薇几人,忙出来看。

  “怎么摔着了?”

  采薇将落月扶起来,拍着她裙上的灰,见她目光怔怔,忙问,“你怎么了,可是哪儿摔疼扭着了?”

  落月不说话,采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瞧见窗子里伫立的裴琮之,负手而立,清风明月的朗朗姿态,端的是君子如玉。

  沈清棠已经扶着门,提裙出来。

  “怎么了?”

  她走到落月面前,看着她被泥土弄污的裙角,皱了皱眉,故意嗔她,“这么大人了,怎么走路还这么不当心。”

  又牵起她的手,往屋子里走,同时吩咐采薇,“去打盆水来,我来给她擦一擦。”

  温水打过来,主仆几人专心哄着落月,将她捯饬干净,倒把个裴琮之晾在一旁。

  沈清棠察觉到,回头随口道:“哥哥自去忙吧,得闲我再去归崖院找哥哥说话。”

  她话里尽是敷衍。

  自她回府来,何曾去过归崖院。

  裴琮之倒是也不拆穿,点点头,自出门去。

  眼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衔雪院,落月才瘪瘪嘴,含着满眼的泪,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沈清棠抱着她,柔声安抚,“阿月乖,不哭了。”

  落月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抽噎噎止了泪。

  正好采薇几个去倒水拿衣裳,屋子里只有她和沈清棠。

  沈清棠勾了勾她的鼻尖,轻声道:“好阿月,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知不知道?方才看见的,不能跟其他人说,知道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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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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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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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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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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