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婳失声惊呼的同时,双腿下意识往内收,使得小腿紧贴大腿,尽可能地藏住那些不能见人的伤痕。
下一秒,又急匆匆地抓起破裂的裙子,扯回到大腿上,紧紧摁住。
她慌乱害怕,心跳急速,凭着本能做完这一切,随即听到一声痛呼,抬眸一瞧,只见丁实欢摔倒在地,站在她身前的人变成了阮振宏。
“爸爸……”
她声音发颤,带着明显的紧张和惧怕。
阮振宏担忧急切,见女儿已经把双腿捂得严实,提着的心稍微放下,忙问:“有没有被猫抓伤?”
“没有。”
阮婳摇了摇头,抓着裙子的手死死摁在大腿上,猫爪留下的轻微刺痛感被忽略。
父女俩一问一答的功夫,混乱场面骤然升级。
“实欢姐,你怎么样?”
“啊,她脚踝磕破了皮,在流血!”
“都怪那只该死的猫,别让它跑了!”
“怪我,都怪我,我没想到婳婳胆子那么小,会被一只幼猫吓到。”
“实欢姐担忧婳婳,好心好意帮忙,阮叔叔怎么能推她?
“婳婳不过是裙子破了,又没受伤。”
“裙子破个洞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大家都是女孩子。”
…………
众人七嘴八舌,声音或大或小,无一不向着被阮振宏推得摔倒在地的丁实欢。
面对指责,阮振宏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因为担忧焦急,也因为丁实欢早已被贴上“不安好心”的标签,所以他那一推,力道着实不轻。
现在回想,似乎全然不占理。
猫是王诗扔到婳婳腿上的,人与猫纷纷受惊,丁实欢上前把猫抱开,怎么看都是好心,至于撕裂裙子,完全可以解释为不小心。
而他,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推开丁实欢,导致对方摔在地上,破皮血流。
说实在的,他心里没有丝毫愧疚,甚至还有点痛快。
但是——
在场的一帮名媛小姐,哪个不是家大业大,回去随便说几句,他阮振宏何止是老脸丢尽,生意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务必妥善处理!
思及此,阮振宏急忙走到丁实欢身边,连声道歉,仔细关怀,姿态低得近乎卑躬屈膝。
丁实欢赚足了面子,心里却十分窝火。
商量好的计策,没能让阮婳丑腿毕露,自己反倒摔得流血。
这亏,绝不能白吃!
她暗暗咬牙,忍着疼痛和火气,慢悠悠地说:“阮叔能有什么错呢?情急之下撞了我,就跟我慌乱之中扯坏了婳婳的裙子一样,都是关心则乱。现在,阮叔再三道歉,那我依葫芦画瓢,送裙子给婳婳赔礼。”
阮振宏连忙摆手:“什么赔礼,使不得,使不得,你没错。”
丁实欢盯着他,咬字极重:“那阮叔也没有错,不用道歉,也不必要什么谅解。”
阮振宏:“……”
不愧是谢家培养出来的狼崽子,迅速抓住软肋,迅速威胁人。
他满脸堆笑:“是我考虑不周,道歉确实应该有赔礼。”
丁实欢满意一笑:“阮叔可别整什么礼物,过几天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就好,到时候,请婳婳务必穿上我赔给她的裙子,保管惊艳全场。”
阮振宏:“我们一定参加,裙子就不用赔了。”
丁实欢一字一句:“赴宴是你们的诚意,裙子是我的诚意,缺一不可。”m.χIùmЬ.CǒM
阮振宏:“其实裙子被撕,责任不——”
“爸爸。”
阮婳忽然出声,语气认真,“我裙子是阿猫和丁实欢联手撕破的,她铁了心要赔,说明品行高贵,你别拦着。”
与阿猫并列,丁实欢立刻自动代入成阿狗,气得直想怼回去。
却硬生生忍住。
她想着,等生日宴,必定让阮婳加倍奉还。
阮婳见丁实欢一副便秘表情,笑着继续:“不过,买裙子的钱,你出一半就好,另一半留给铲屎的王诗。”
王诗秒怒,噼里啪啦地像被点燃的爆竹。
“阮婳,你才是铲屎的!”
“胆小如鼠,柔柔弱弱,一只幼猫都抱不住,好意思怪别人?”
“你若不服,尽管喊谢石霖来撑腰,看他理不理你,骂不骂你!”
最后一句,成功扎了阮婳的心。
骂,都是一种奢侈。
谢石霖已经很久没理她了。
丁实欢见阮婳吃瘪,忍不住嘴角上扬:“诗诗,你明知道表哥在淮城出差,肯定喊不过来的,还说这种话。”
“喊不过来,可以打电话。”
“哎呀,你这是让婳婳讨骂呢!”丁实欢眉开眼笑,转而看向阮婳,“别上她的当,表哥要是知道你被一只猫崽吓到,闹出一堆事,肯定心生嫌弃。”
阮婳:“……”
她忍不住眉皱,王诗和丁实欢所言非虚,句句扎心。
不过——
“嫌弃就嫌弃!”
她恶狠狠地,陡然间气势全开,“我现在就给谢石霖打电话,我倒要看看,作为闹事另一方,你们能否全身而退!”
丁实欢一行人被震住。
她们敢如此,正是吃定了阮婳不会向谢石霖告状。
现在,阮婳发疯,破罐子破摔,她们才不要陪葬。
王诗第一个开溜:“我的猫呢,我去找找……”
说着,抬腿就跑。
众人纷纷告辞,要离开。
败局已显,丁实欢不甘心,突然强硬起来,对着阮婳道:“打,立刻打!退缩的是乌龟王八蛋。”
剑拔弩张,气势相当。
双方都没了回头路。
阮婳正襟危坐,左手捏着破裙子,右手解锁手机,二话不说,拨出电话,并刻意点开免提。
等待接听的声音犹如一道催命符。
丁实欢紧张得拳头暗握,手心冒汗。
女孩们生怕电话接通,事情闹开,于是极力拉扯丁实欢,劝解:“玩笑何必当真,走了,实欢姐。”
“我不。”
丁实欢不肯低头,倔强道,“怕什么,谢石霖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清楚吗?他会接阮婳的电话,做梦!”
最后一个“梦”字铿锵有力,带着摧古拉朽的气势。
女孩们暗忖,是这个理,阮婳极有可能在虚张声势。
于是稳住脚步,选择留下来。
阮婳感到被逼上绝路,但无论如何不能退,否则以后会被丁实欢欺负得死死的。
务必要打赢这一战。
哪怕说出私密照,引谢石霖接电话。
春风阵阵,众人不约而同地屏气凝神,“嘟嘟嘟”的声音,惊雷一般扣在心底,掀起未知的惊涛骇浪。
终于,电话接通。
一道语气平平字正腔圆的声音传来:“阮小姐你好,谢总正在忙,得空给你回电。”
闻言,丁实欢松了一口气。
她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这是陈默,是谢石霖拒绝异性骚扰的惯用方式。
阮婳一脸凝重,豁出了所有:“你转告他,一分钟之内不来接电话,我就……把他的私密照分享出去。”
这一句,成功让电话两头惊掉下巴,忘了言语。
最终,陈默当先反应过来:“阮小姐,别冲动,请稍等。”
丁实欢渐渐回神,私密照……那就表示,谢石霖和阮婳好过了。
卧槽!
踢钢板上了。
她顷刻害怕得双腿发软,同行的姐妹见形势不妙,赶紧扶着丁实欢,麻溜跑路。
跑时,不忘跟阮振宏致歉。
阮振宏神情呆愣,脸色黑如锅底,虽然早就猜到自家白菜被猪拱了,但亲耳听到,其中滋味如五雷轰顶。
他看一眼园子里盛开的玫瑰,再看一眼女儿。
心痛难当。
阮婳瞅着丁实欢一行人灰溜溜地跑远,立刻对着电话喊:“陈默陈默,不用找你家老板了,我刚才是口误,纯属口误,你千万别转告。嗯,好人有好报,下个月加薪,拜拜!”
话落,立刻挂电话。
谢石霖拿到手机,一个字都来不及说,满耳的“嘟嘟嘟”。
他看向陈默,冷声道:“这就是你判定的重要且紧急?”
陈默:“……”
坑。
阮小姐神坑!
猛然间,他明白了邓一辉为什么那么惨。
但是,身为前辈,自救技能与经验那是相当丰富。
他平铺直叙,语气四平八稳:“眼下局势微妙,阮小姐自称有你的私密照,一分钟之内不接电话,立刻分享出去。如若属实,谢总轻则威严扫地,重则满盘皆输;如果不实,谢总亲自教育未婚妻,我这备了案,以后便再无此类事。”
私密照。
谢石霖微讶,随后细细思索。
目前为止,他和阮婳最亲近的时刻——东兴岭露营。
那一晚。
他几乎没合眼,阮婳前半夜身上痒,后半夜睡得像只猪,他拍她的私密照还差不多。
不安分的小东西,花样真多。
一会半夜拍他头像,一会胆肥骂他混球,一会说恨一会言爱,打卡一般天天打电话,这会,私密照都出来了。
所以,她又在搞什么鬼?
想得远了,谢石霖不自觉走神。
陈默察言观色,暗暗记下一笔,阮小姐的事,无论大小好坏,一律交给谢总亲自处理,最为保险。
过了半晌。
他尽职尽责地提醒:“谢总,钟少还在会议室等着。”
谢石霖收回思绪,没想明白阮婳究竟唱哪出,瞥一眼腕表,居然分神这么久。
发现这点,不禁心生烦躁。
他扯松领带,语气淡淡:“我抽根烟,后续事情你去处理。”
陈默:“好。”
安静的休息室,谢石霖一边抽烟,一边翻看手机,界面在通话记录和微信之间反复切换。
他忽地想起那句“得空回电”。
空,多少是能挤出来的。
却一次也没回过。
于是,来电记录变成了无言的控诉。
一根烟尽。
修长手指轻点几下,他订了一张回枫桥的机票,今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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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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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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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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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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