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对于阮婳来说没什么难度,因为以前生病的时候经常如此。
但眼下状况有所改变。
她有了放在心尖的未婚夫,有了情同姐妹的室友。
此外,娇弱身体即将适应宿舍的硬窄小床,现在中断,再回去恐怕又得经历酸痛重新开始。
担忧、挂念、不舍。
阮婳打心眼里,想继续住在学校。
同时也是情真意切地想陪伴爸爸。
两难之际,脑海中浮现生老病死的感叹,她立刻选择了后者。
夕阳渐渐沉落。
阮振宏固执己见。
阮婳无法,只得听从吩咐,剪下花园里第一朵盛开的玫瑰,插在妈妈生前最爱的釉里红玉壶春瓶中。
白花红瓶,相映成趣。
过去,她都是站在一旁看着爸爸做这些。
如今亲手而为,心底竟然真的生出一种“自己长大,爸爸老去”的感觉。
她不免恐慌起来,围着父亲转悠了大半个晚上,后又喊来医生复查,得知确实无大碍,才稍微安心。
晚九点,阮振宏因为疲累早早睡下。
阮婳长吁一口气,有了点轻松感。
不过,回到卧室后,精神再次紧绷。
她忙不迭地给谢石霖打电话。
又是助理接听,又是:“谢总正在忙,得空给你回电。”
阮婳可怜巴巴地说:“请你转告他,我知道错了,任打任骂,只求他气消。”
“……谢总不家暴。”
“可他冷暴。”
“阮小姐,你这是在指责谢总?”
“不不不。”阮婳连连摇头,“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讲。”
“我不会乱讲,阮小姐,请耐心等待谢总有空。”
就这样,通话结束。
阮婳真想抱着手机哭泣,这个助理太不友好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冷冰冰的,还威胁人。
她很自然地想起了邓一辉。
同样是谢石霖助理,为什么差这么远?!
抱着吐槽的心思,以及百分之零点零一的打探消息的希望,阮婳拨通了邓一辉的号码。
那边秒接,仿佛在等着她似的。
“阮小姐,你真是个英雄!”
“什么?”她直接懵。
“我说你是个英雄。”邓一辉放慢语速,一字一句,“放眼四海,敢拍谢总头像的,你绝对是第一人。”
“!!!”阮婳震惊得瞬间坐直,“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我亲眼所见。”
“不可能!”
她斩钉截铁。
因为记得非常楚楚,拍完之后秒速撤回,并且时间是凌晨两点左右,机主谢石霖都未必能看见,更何况助理邓一辉。
手机那边很快传来解释。
“我们昨晚加班到凌晨三点多,谢总手机搁在茶几上,咳咳,你拍他的提示,大家都看到了。”
“……”怎么会有如此巧的事!
她悲伤忐忑,难过得睡不着觉,半夜三更,利用拍一拍卑微地测试一下自己有没有被删,居然被围观。
谢石霖在一群下属面前威严受损,大概弄死她的心都有。
更可怕的是,第二天,她骂他是大混球。
真是雪上加霜。
而且,她答应了爸爸,接下来一周不见谢石霖。
不能当面道歉,怎么可能取得原谅,早日和好嘛?
阮婳焦急、心痛,直想掉眼泪。
手机那边,邓一辉明知故问:“阮小姐今天在学校开心吗?”xǐυmь.℃òm
“一点都不开心。”
她哭丧着脸,“谢石霖看到拍一拍提示,是不是特别生气?”
邓一辉回想当时场景,非常实在地答:“没有特别,从昨天傍晚开始,谢总几乎没有好脸色,不差你那个拍一拍。”
阮婳:“……”
怎么就不差了?火上浇油懂不懂!
她这什么狗屎运气,也太背了。
“怎么办?”她急得眼泪汪汪,抓住一切可能,“邓一辉,怎样才能哄好你家boss?”
“哄?”邓一辉稍加思索,“那是哄不好的,谢总不是小孩子。”
“……”阮婳顿时感到绝望,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阮小姐,你千万别想岔了。论收拾人,我们谢总绝对是专业的,所以,他若是生气,只会主动出击,不会等人来哄。”
“嗯,我感受到了。”
阮婳声音闷闷,暗暗抹眼泪。
她的爱情怎么就这么难!
邓一辉察觉到隐隐的哭音,有些不忍。
于是加快进度。
“F大的处罚公告我看到了,那些诽谤你的人被罚重修思想道德基础与法律休养,阮小姐,你开不开心,解不解气?”
“解气。”阮婳抽过纸巾擦眼泪,“但是不开心,余穗太惨了,差点酿成惨剧。”
“阮小姐自责了?”
“嗯,是我过于理想化,以为把黑帖删掉,放弃追究责任,就会平静安稳。谁料,不计较引发了更大的伤害。如果一开始我选择澄清,选择教训那些键盘侠,余穗大概也不会被攻击到崩溃。”
她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余穗怎么样了,手腕的伤口容易治愈,可心理上的阴影和创伤,谈何容易?”
手机那边的哭声越来越明显。
邓一辉赶紧道:“阮小姐,谢总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阮婳抽噎着:“什么?”
邓一辉清了清嗓子,模仿谢石霖的语气:“在惩治恶人和成全自己之间,弱者才会取舍,强者都要。”
沉浸在悲伤之中,自责懊悔不已的人瞬间止住抽噎。
这句话。
是回复她之前在微信里的控诉。
谢石霖为什么要这样说?
阮婳心底一怔,隐隐有了猜测。
手机那边很快证实了她的想法。
“不必担心余穗,她心理素质过硬,不存在什么崩溃。”想到什么,邓一辉唏嘘,“手腕上的伤倒是有点深,这女孩,是个狠人。”
“什么,你,她,你们……”阮婳委屈又气愤。
“是的,合作关系,各取所需。”
邓一辉讪笑,“本该早点告诉阮小姐,免得你自责担忧难过,但谢总吩咐,我只能听命行事。”
阮婳把擦了眼泪的纸揉成一团,狠狠扔到地上。
“哼,过分了!”
“还好吧。”邓一辉主动担负起自家boss的求生欲,“阮小姐,我们做这些,归根究底是为了满足你身份不暴露的愿望,同时为你解气。重修思想道德基础与法律休养的惩罚还是谢总亲自想的呢,他加班加点,连夜处理这事,你不觉得甜吗?”
“……”泪水还挂在眼角,嘴角已不自觉往上扬,阮婳重重一哼,“甜个鬼哟,都快被他虐死了!”
“包容,包容一些,谢总虽然不会讨女孩子欢心,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他会做,效率效果双一流。”
阮婳暗忖,自家未婚夫什么样的人,她早就知道。
小手下意识绞弄着抽纸。
心中甜蜜又忧愁。
她嗔怪道:“都这样了,谢石霖怎么还不气消?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安排个冷冰冰的助理打发我。”
邓一辉笑了:“冷冰冰的助理,你说默哥啊!嗐,他就那样的人,阮小姐别往心里去。至于谢总不理人,大概是真的忙,昨晚通宵,今早天没亮就出差了。”
什么真的忙。
阮婳瘪了瘪嘴,再忙也要上厕所吧,这时候回个消息,很难吗?
哼!小气吧啦的未婚夫,估计还记着她上午骂人的仇。
不过,看在他会顾及自己的想法,通宵为自己出气的份上,且让着点,主动点吧!
于是问:“谢石霖去哪儿出差,什么时候回枫桥?”
邓一辉含糊道:“淮城的项目出了点状况,快则三五天,慢则七八天。”
阮婳:“嗯,我等他回来。”
三五,或者七八。
她不禁笑了,可以可以,那时候她答应爸爸的事,差不多结束了,可以光明正大找谢石霖。
一通电话,解决诸多烦忧。
真是应了陆游那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身心舒畅飞扬,阮婳径直扑到松软的大床上,从这头滚到那头,笑个不停。
笑着,笑着,手机叮咚叮咚地响起来,消息源源不断。
是宿舍群。
【大宁】:要熄灯了,我们家小元呢?
【三蓓】:下午,她说要去找男友。
【三蓓】:这会,应该是甜甜蜜蜜地睡下了。
【二妍】:我怎么听说,小元坐着库里南回家了。
【三蓓】:库里南不正是小元男友的座驾?
【二妍】:貌似小元家里也有。
【三蓓】:卧了个槽!小元小元,呼叫富婆小元。
库里南。
阮婳猛地一怔,这才想起之前忽略的问题——李婶今天坐着豪车去接她,那么多同学看见,家底就瞒不住了呀!
富有会引起好奇。
一旦好奇,大家口中的“小元”很快就会变成“阮婳”。
一旦开始喊“阮婳”,那么谢氏未婚妻的身份也将呼之欲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能轻易预见,自由、平静的校园生活,要没了。
李婶为什么……
不,应该是爸爸的意思。
爸爸为什么要安排这么一出?
他明明很清楚她的想法和追求,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阮婳握着手机,难过万分。
这时,陌生号码再次发来短信。
【你的安稳校园生活即将被打破。】
【为了女儿,阮振宏真是舍得花钱,库里南说买就买。】
【爸爸VS未婚夫,不知你会心向谁。】
【晚间福利,奉上一张谢石霖高清无遮挡私密照。】
【图片.jpg】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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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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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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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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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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