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外面总督和总督夫人来了,徽之垂下眸,伸手捋了捋她的鬓发,声音温柔:“小姐讨厌这里,徽之带小姐走。”
他背上她的尸身,一手拿起地上的剑,开辟出一条血色道路。金总督拢手站在外面,眯了眯眼,怒声道:“尔等贱奴,我这金府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说来也好笑,总督似乎并不为自己那废物儿子之死而伤心,只是觉得徽之这样做太伤金家的颜面。
他话说完,少年执剑架在金夫人脖子上,眸色淡漠,声音冷得可怕:“小姐不愿和金岩葬在一起,奴带小姐走,至于奴的性命,任凭总督处置。”
金夫人本想拿腔,说声徐家的不是。却被面前这个对生死看淡的少年唬住了,她垂眸见自己脖子处架在一把长剑,眼神求助于金总督:“官人这……”
“放他们走。”金总督冷笑,到底为了自己讨颜面,“徐家教出来的小姐没有妇德,不从父也不从夫,甚至未婚便暗许心意,这种女人我金家不要也罢!她这尸身葬在金家坟上也嫌脏!”
少年没有因为金总督放走他们而欣喜,他眸子里充斥着冷淡,崩溃和恨意,很复杂的情绪,可是他的声音仍旧淡淡的:“所以女性在你眼里是什么?”
金总督静静地看着他,不答。
而他却从这眼神中读出这个时代对于女性的冷酷。
他垂眸:“奴只带小姐离开这里,绝不苟活多时。”
说完,抱着她转身走出那大宅院。
破败的高堂庙宇中,静静立着一尊神像,它的眼神并非平视或是紧闭双目,它垂眸俯视底下的两个人,就如同俯视众生那般,神像面容慈悲怜悯。
少年紧紧拥着怀中的女子,抱得很是珍惜。女子一身喜服,体温早已冰凉,身体僵硬。
曾经他说。
烟姝去哪,徽之就去哪。
就算是下赴黄泉,他也会陪着她。
少年力道温柔地搂住怀中的她,喝下了那杯自己为自己准备的毒酒,毒酒被喝得很干净,酒杯应声而倒,他死在那高堂庙宇之下。
金家派人去城外山上的庙宇中找到二人时。
二人已经浑身冰凉,死在那神像之下,早已没有气息。
……
叶袅袅从三生浮世镜中出来后,只觉得脑袋一阵嗡嗡作响,胸口莫名疼痛起来,脑海中全是烟姝的话和徽之。
高墙宅院,春暖花开,蝴蝶飞得出去,红杏可以爬过墙头,鸟雀可以轻松飞越宅邸,被困住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她,还有她的徽之。
她睁开眼去看,发现自己和谢淮衍正在那棵歪脖子树下,还在原本那条徐州城的街道,树木萧瑟,风声呜咽,不远处歪脖子树下站着身穿喜服的新娘也早已不见。
谢淮衍如今还身在幻境之中,看样子还没醒过来。
袅袅也想明白一些,这三生浮世镜可以比喻为一个时停空间,他们只是在幻境中,用自己的魂魄经历过去人物经历的一切。
这也就解释得清,为什么烟姝和她长得一样,徽之和谢淮衍长得一样。
如果用现代人上帝视角的角度来说,这条就像游戏里的副线,烟姝和徽之也不过是npc。
可是叶袅袅不想用这种角度来诠释二人的情感。
这样的话来诠释他们二人的情感,只会太浅太浅,其中还蕴含的深意是一两句话远远不及的。
从那个时停空间出来后,袅袅的心境发生了许多改变。
对这个时代,对这个封建社会。
她总是站在上帝视角去看这个世界,因此不觉得有何苦难,可当自己变成这个时代中的牺牲品,她才体会到了那种无助,压迫。m.χIùmЬ.CǒM
她默默道:“烟姝……”
话落,无人回应。
回应她的只有更加强烈呜咽的风声。
系统:【恭喜宿主,主线任务完成度30%
救赎反派进度:30%
反派好感度:-10】
她心中正想着事情,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袅袅回头,见谢淮衍站了起来,冷脸整理自己的衣冠。
“那是什么幻境?”他皱眉,不知如何评价,最后没说话
“你都说了是鬼族幻境,那便是鬼族幻境了吧!”叶袅袅随口搪塞过去,没把浮世镜的事情告诉他。
不然自己肯定要暴露,她的来历,身世,目的。
谢淮衍盯着叶袅袅沉默无言。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幻境中那一夜烟姝和徽之的亲吻,体温与呼吸,温存与缠绵。
原来,这便是人间的爱恨嗔痴……
那日客栈之中,烛火之下,她给他上药,他鬼使神差没有推开她。是否,是否他自己也是因为这种情感作祟?
他敛眸,暗暗想。
不会,他对任何人都没生出这样的情感。
这样名为“爱”的情感太沉重,代价太大,令人细思极恐,犹如一把温柔刀,刀刀割人心。
谢淮衍进入幻境时,他那一缕魂魄所感受到来自人的情感。
面对烟姝时,徽之的内心如同被封在冰面下的熊熊烈火,有着长达十多年来的坚持不懈和小心拿捏。
不敢接近,不敢亲昵,拿捏相处距离。表面上似冰的冷淡,心底却犹如烈火。
那是身负神骨的少年,第一次所感受到,来自人的情感。
他突然想起那日烟姝与徽之的对话。
烟姝问徽之:“都说神明慈悲心怀天下,为何他看不见众生苦难,看不见世道恶人猖獗?”
徽之不知如何回答,沉默许久。
接着,她淡淡地说:“与其求神渡自己,不如自己渡自己。那些神明是看不见我们这些浮游之身的。”
面对苍生疾苦,神性似乎是凉薄的,对苍生选择闭目不见。
谢淮衍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那是他的神骨与心脏相连的地方,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自己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
那是他活了这么久,这么多次,这么多年以来。
第一次这样觉得——
他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
可是他想不起来,大抵是自己的错觉。
他蹙眉思索,想得出神,却感受到手腕传来一阵温热。低头看去,是少女握住他的手腕,她拉他的手,兀自往前头走:“师弟想什么呢?走!此地不宜久留,先去找师尊师兄。”
他手腕仅仅只有一尺衣料相隔,她这么一握,瞬间破了男女大防。
少年鸦羽似的睫毛垂下,看着手腕处,长睫又不安地颤栗起来。他想抽出自己的手,又不想让她生气,试探着挪动自己的手腕,见她还没有放松,终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
奇怪,明明上一次在七夕节时,她也曾这般握过他的手腕,可那时他心里毫无波澜,只觉不喜,甚至排斥。
可这一次,他心里却没有那么不喜与排斥。
他………只是不想让她生气。
那是一种很难以言说的感受,来自于人的情感。
曾经他以为自己这具凡胎肉体只是个载体,渡劫飞升可得神像,挖掉神骨死了也是魂飞魄散。
他从来不懂为何还有肉体之痛,肉身之欲。
现如今却觉得倒算是个灵魂好归处。
因为他心中也生出荒唐的想法。
他想触碰她。
曾经身负神骨,满身清冷寂寥的少年或许也很难想象,后来的自己认识一个所谓系统选中的未来宿命者,误打误撞闯入三生浮世镜,渐渐识得情滋味,染上烟火气,认识到爱恨嗔痴,人情冷暖。
相对于神性与魔性,他身上更多了些人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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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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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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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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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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