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禄道:“王教令:楚左徒黄歇,奉太子入秦。今楚王病,太子入侍,人之常也。太子之归也,歇其归之!”
黄歇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仍然十分震撼,当即滚出两行热泪,声音哽咽地伏拜道:“秦王之恩,臣何以报!但得歇一身在,楚誓不以干戈向秦也!”
张禄道:“太子之归也,左徒自当之。公主及世子复当何如?”
黄歇道:“楚得王之恩厚矣,公主及世子,一任王意。”
张禄道:“王令公主自为也。”
黄歇道:“容臣咨之。”黄歇起身,换好衣裳,整好冠服,来到后宅门前,恭敬施礼道:“臣歇谨拜见公主!”
结果只出来一名女官,道:“公主待罪在宅,不敢见客!”
黄歇道:“臣蒙秦王厚恩,得保首级,敢以此身,以奉秦王及太子。臣愿保公主直入陈城,秦王已允矣!”
女官领了言语,进入门内,关了门。少时出来,道:“公主告左徒,太子弃妾而去,今无命,不敢徙耳,恐太子有命!”
黄歇道:“歇之罪也。太子之敬公主,拱如日月。歇虑事不周,致有今日之祸。愿公主容臣护公主入楚,以赎臣罪。”
女官又进去传言,少时出来道:“公主言,但得太子之命,妾不敢不行。未得其教,妾不敢行也。”
黄歇于阶前再拜,道:“臣将入楚,请太子之教。公主安心稍待!”
黄歇的表现,张禄都看在眼里;公主的回答,张禄也都听在耳里。他不禁佩服黄歇的演技,以及公主的冰雪聪明。黄歇其实是不想把公主带回去,尽管公主和太子相亲相爱,但在楚臣眼中,太子与公主的这段婚姻无疑是奇耻大辱,这自然会给楚的朝政埋下不稳定因素。而公主则巧妙地以太子弃之而去为名,拒绝归楚。公主自然知道太子不是弃之而去,她这么说是给自己,也是给太子一个台阶:如果日后楚国对秦国的敌意减轻了,那太子自然会来迎公主;反之,分居两地,反而对双方都好。wWW.ΧìǔΜЬ.CǒΜ
张禄对黄歇道:“公主必待太子之命,而后入楚,亦妇之道也。臣当报王,以善其后。”
黄歇道:“公主虽自言弃,而楚必时时朝贡,如太子在时,不敢稍缺!”
次日朝毕,黄歇肉袒跪于章台宫前,大声宣告着自己的罪过,与秦王的恩典,表示自己决不敢忘秦王之恩,决不敢背与秦国之盟!秦王并未出来,只有太子和张禄出来,张禄为黄歇披上衣裳,太子嘱咐了几句,打发他走了。
黄歇于楚宫中吃过早餐,带着剩下的家臣、楚士,一乘革车,两乘辎车,出蓝田,取武关、南阳,往陈而去。想着自己在秦国渡过了近十年的人质生活,日日如履薄冰;又想着离开楚国已经十年,楚国的朝政只从使臣的嘴里听到,那些世家大户、高门贵戚现在情况如何,楚国内部政治势力如何分布,这些都有待他进一步探寻。当然,最为重要的是,太子能否顺利即位!
想到太子孤身回国,黄歇心中一阵紧缩:离开楚国还是少年的太子,到达楚国后,能够驾驭住楚国的局势吗?
出了南阳,就是韩国境界。似乎是算好了,一进入韩国,就遇上前来迎接的韩相韩平。韩平将黄歇请到馆驿,设宴款待,两人密谈了一夜。
到了隐阳,又秘密会见了芒氏一家。芒卯已经病得走不动了,看来不久就会死去。黄歇留下芒申和车、虎二先生,为芒卯送终。自己带着剩下的人返回陈城。
楚王生病,令尹子兰也显得衰老,看上去精神头还不如黄歇,其实子兰比黄歇岁数小。为着黄歇归国,子兰亲自带着刚到不久的太子迎出城外。看见子兰和太子在一起,黄歇的心放下了一大半:政局并未脱离控制。同时迎接的,还有新晋的大司马景阳。景阳其人,好酒好色,而且最爱酒后乱性,黄歇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但既然已经被提到如此高位,自然要礼敬。
入城后,黄歇首先拜谒了楚王。楚王的确病得不轻,无力行走,吃得也少。但他见到黄歇十分高兴,就命设宴。楚王、黄歇和子兰兄弟三人聚在一起,楚王许多天来第一次喝了一整碗粥,还吃了些果品鱼肉;在席间侍候的只有太子。席间,楚王让子兰向黄歇仔细介绍朝内的政局,以及各种势力分配。目前,从故郢出来的老势力大致集中在景阳周围,而陈地的新势力,则以项氏为代表。
经过近十年的休养生息,楚国的国力得到很大恢复,十年生聚的目标基本实现。车库也日渐充实。
黄歇则介绍了秦国的形势。秦国虽然经历了更换相国、太子丧命和太后去世等一系列变动,但在秦王的控制下,朝局始终不乱。
子兰问道:“闻太后专权,穰侯等各自营私,其状若何?”
黄歇道:“秦王即位四十载,以纯孝闻于天下。方其为质于燕也,孤身在外,何有他助。及其归也,乃有穰侯、华阳、向寿之辈,皆太后之弟,复有泾阳、高陵之辈,皆太后之子。此诸子虽曰贵戚,其实干才,非但以亲显于国也。穰侯等皆四方征伐,战无不胜;泾阳、高陵,镇压戎狄,未曾少懈。穰侯三免相,而三复。至张禄出,皆服其善。穰侯卒,泾阳代为陶守,亦任其事于外臣。盖天明则日月不明,是故君在内主其运,臣在外主其事,一本之于秦法,事简而备,吏不劳而成。是故虽屡战,而力愈完也。其势不可敌。今伐韩,其势必能成。”
子兰道:“楚人多有劝助韩者……”
黄歇道:“不可。小助之则无益,空与秦绝。大助之则楚亦伤矣。惟当坐观而已。”
楚王道:“十年生聚,得之不易,未可一旦而弃之。但谨守其机,以待时也。”
子兰道:“十年生聚,臣已办矣。心力憔悴,华发早生。十年教训,其力有不逮。左徒归,臣当退矣!”
黄歇道:“兄弟同心,子兰焉得退也!”
楚王道:“吾命不久矣!即吾在时,子兰主之,黄歇善佐之。吾往矣,愿子歇善辅子完。”
黄歇还要推辞,楚王即呼太子近前,道:“左徒辅汝十年,令汝日进。吾死之后,汝当父事左徒,未可怠也!”
太子当即伏拜道:“谨奉教!”
又转向伏拜黄歇道:“愿歇父勿以完不肖而弃之,早晚诲之训之!”
黄歇知到大事已成,太子即位已无障碍,但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复兴楚国的重任依然沉重。
第二天,楚王宣召随侍的姬妾中,就没有了那些儿子已经成年的姬妾,一般都是年轻尚未生育的女孩。以前经常侍候的阳文君没有再被召入,她的两个儿子,则被命于室外侍奉太子。
太子就居住在室外,寸步不离。子兰和黄歇轮流住在殿外偏间。楚王有命,由太子传子兰或黄歇,再曲他们传达给各有司。各地的报告也由各有司汇总后,报给子兰或黄歇,再和太子、楚王商议后,拟出意见,下发各司。开始,子兰和黄歇共同参议;渐渐的,子兰自称老病,黄歇值班的时间越来越多,许多重大朝政,主要就由黄歇斟酌办理。
黄歇密切关注着白起围攻野王的战事,从每天返回的报告中,他发现白起的攻势并不顺利。这让他放了心。至少,今年可以平安渡过了!
仅仅只过了三个月,还未到秋收的时候,楚王薨,谥顷襄,谥襄,是褒扬他“甲胄有劳”,加个顷字,显然是批评他“堕覆社稷”。太子完毫无争议地即位。新即位的楚王立即任黄歇为令尹,封春申君,淮北十二县都作为他的封地。
淮北历史上是宋、楚、齐交界区,宋国与楚国曾经在这里发生过多次拉锯战,宋国还曾一度将国都临时迁到这里。齐灭宋后,引发“五国伐齐”,楚是当时齐国惟一的盟友。但这位盟友不仅没有与伐齐的诸侯国交战,反而残忍地杀死了齐王,兼并了淮北。在秦灭楚郢最危急的时刻,从淮北赶到的援军是楚军建立对秦国防线的重要力量之一。而在楚定都陈后,四百里外的淮北就是楚国东边的屏障。
将淮北十二县都交给黄歇打理,自然是一份信任和重托!
白起没有强攻野王,他只留部分部队抑留韩军于城内,其余部队则由皮绾率领,去占领四周的乡邑,重分土地,推行秦法。所以,野王虽然没有攻下,但并不妨碍南阳各地的春耕。在坚守月余仍然没有盼到韩国援军后,野王守军士气低落,眼睁睁看着周围的城邑都被秦人一一夺取,也无能为力。
各诸侯国的态度似乎也很冷淡,仿佛南阳的得失都与自己无关。他们对楚王悼唁的兴趣似乎还更大一些,各国都派使臣前往陈致哀、送葬。
然而,新即位的楚王没有派人来迎公主,秦人也没有送公主入楚的意思,双方在这个问题上僵持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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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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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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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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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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